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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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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秦忻肯定的答复,秦知渟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

她示意秦忻靠近点,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秦忻面上一喜:“妹妹是怎么得知的?”

秦知渟眼睛弯弯,笑得皎洁灵动:“谢澄这臭小子总是偷偷跑到花楼喝酒,他妹妹虽然体弱,但是对此事却最看不过眼,若是出门,必是到花楼抓他回家。”

谢澄的妹妹谢颖身体孱弱,平日在外很是低调,只除了在谢澄的事情上。刚刚秦知渟特地扫了一圈,没见她的人影,若不是谢澄闹腾引起她的关注,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谢颖。

秦忻十分感激,弯腰作揖,郑重其词道:“拙兄在此谢过妹妹了。”

秦知渟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见外,正所谓帮人帮到底,何况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

她纤手指向谢澄的方向,朝秦忻说道:“那位是谢澄,是她兄长,你去探探他的口风,看能不能和谢小姐约见一面。”

秦忻忙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笑意直达到眉梢深处,灿若星辰。

秦知渟一愣,她好像很久没看到堂兄这么高兴的模样了。

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后,秦忻就比以前更加寡言了,平日不是待在府上练武看兵书,就是跟随父亲出门应酬。

他心中有满腔热血,期待着早日为君分忧,报效家国。

不禁有些惆怅,弟弟知行年纪比秦忻还小了几岁,却在南境守关磨练。

身后突然传来惊讶之声。

“殿下?”

秦知渟顺着声音看去,来人身穿靛青锦衫,上面绣着绿竹纹样,手上拿着一串玉珠把玩,脸上含着笑意,眼尾眯起微扬,像一只察言观色的狐狸。

“没想到殿下会过来,尚邱真是有失远迎,前几年请柬送过去都没有声响,还以为殿下不喜欢参加诗会。”

出声之人正是近年来云墨诗会的发起者,尚邱。

尚邱并未放低声音,此话一出,惹得席上不少人的侧目与窃窃私语。

“那位就是宛灵公主吗?”

“今年殿下怎么会过来,前几年她都拒了。”

“莫不是因为霖安的缘故啊?”

“前几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殿下心慕于霖安。”

“是啊,我也听说了,当时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传闻倒是有几分可信。”

即便秦知渟没认真探听,但席间的话语总有几句能传到她耳里。

她早已习惯了受众人瞩目和议论,脸上神色依旧平静,回答得十分得体:“今年诗会碰上科考,很是热闹,我素爱诗文,自然不想错过此番盛会。”

“原来如此。”尚邱了然,有些不放心:“不过今日诗会人员甚多,关系复杂,殿下可有护卫在左右?”

“有暗卫,而且我一闲赋公主,出门在外倒不必这般小心。”

尚邱点头,看秦知渟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便温声道:“那殿下若是有事,只需遣人告诉我一声,我会马上过来。”

秦知渟应了声:“没事,你忙你的吧。”

“那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尚邱出于礼节又行了一礼,便起身离开了。

殿厅上众人暗中观察的眼神让秦知渟胸口有些发闷,想到此行目的,便四处寻了会褚子熙的身影,却没想到褚子熙也在回头看她。

四目相对,饶是秦知渟冷静自持也觉得有些脸热,她匆忙朝他使了个眼色,便起身朝外走去外侧的院落中。

褚子熙见状挑了挑眉,立刻明白她的意图,在原地坐了一会,趁无人留意时悄然离席。

宅子后院,刚开春,枝叶才长出几分绿色,显得尤其冷清。

秦知渟正坐在石凳上,淡青裙摆铺展在苔砖上,腰背挺直,气质凌然。

正是春分时节,亭下清风徐来,也带走了人的苦闷。

秦知渟听到脚步声,朝他看了眼,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褚公子来得倒还是挺快的。”

褚子熙唇角微勾,打趣道:“怕殿下久等,自然要早些过来。”

秦知渟微微转身,看着院中的池景,成片的鱼儿肆意游动,卷起一波波涟漪,她坦然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过来,是想找你一叙。”

秦知渟见他神色平静,脸上也并无意外之色,又补充道:“正值殿试评选时期,若是贸然拜访褚府,免不得遭人议论。正巧这次云墨诗会听说你会参加,我便过来了。”

褚子熙朝她走去,声音也不禁放温柔了几分:“殿下如此考虑,是为了保护霖安的名声吧。”

炙手可热的考生与公主私下有往来,一旦传出去,世人会如何猜测?

秦知渟没有否认,直言道:“你我自是坦然,但身在尘世,总归无法忽视世人眼光。”

像是洞察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褚子熙缓缓说道:“殿下费尽周折来找我,是想询问我对婚事的看法吗?”

“没错。”秦知渟眸光黯淡了些,嘴角勾着一丝苦涩的笑,“皇兄和段叔一直在问我内心的想法,可是却没人问过你,这不公平。”

褚子熙闻言,扬起头来,目光越过层层院墙,看向远处的宫城,神色复杂地说道:“其实世间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纵然我才气傲人,陛下一道明旨赐下,我也只能接受。”

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对上秦知渟有些低落的目光,唇角微扬:“倒是殿下很在乎霖安的想法。”

秦知渟一怔,带着嘲弄的口吻:“我知道,从我口中说出公平二字的确可笑,贵为公主,生来便拥有无边的富贵和权利。”

“只是有些时候,我也想去挑战人世间的礼法道义,想定义世间对错,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褚子熙安静倾听她的话语,并未出声辩驳。

秦知渟长呼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说出内心奇怪的想法。

“确实,婚事可能是许多人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决定,所以我现在很想知道你的想法。段叔说若是我们没有缘分,他便不再强求,皇兄也只是遵循父皇的遗诏,其实你我的婚事,尚有余地。”

褚子熙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眼神深邃动人,灼热的视线令秦知渟有些难以直视,“也许我和殿下一样,始终是个理想化的人,我所憧憬的正是缘分突如其来,最终两情相悦的姻缘。”

听到褚子熙的回答,秦知渟眼眸黯淡了几分,很明显双方并无情意可言,她抑住内心莫名的失落感,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过几日,我便跟段叔说清楚。”

“殿下呢?”

秦知渟不解:“什么?”

褚子熙补充道:“霖安也想知道殿下对这桩婚事的看法如何。”

“婚事啊。”秦知渟没有正面回应,而像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老实说,第一次听到皇兄给我赐婚这件事时,我很生气也很难过,生气他罔顾我的意愿,难过我不够自立,还要他为我考虑很多事情。”

说着说着,秦知渟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所以一开始我很想取消婚事,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我不认识的人,但是……”

那天在鸿光寺里,那些模糊不清的旧事在她大脑里重新上演,清晰到过往的每一句话,当年那些天真的话语犹在耳畔,然后重叠到现如今的褚子熙身上。

秦知渟也开始犹豫起来,她不知道怎么摒弃内心陈杂的情绪,于是转而把这些斩不断的乱麻交由褚子熙来决定。

只是心里这些乱糟糟的想法定不能说给褚子熙听。

秦知渟甩开那些纷杂的思绪,继续道:“那日鸿光寺回来后我开始思考,我以后的道路该如何前行,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若是誓死一生不嫁,皇家恩宠也可保我晚年。

“我……”秦知渟不知如何继续说,她不可否认的对褚子熙有一丝好感,但又不足以称之为喜欢,也谈不上婚嫁。

她只是陷入了奇怪的思考,一个人真的可以一直快活地生活下去吗?

她也会害怕会不会这桩婚事可以带给她很多新奇的快乐,也会突然在某个瞬间,设想着和褚子熙成婚后的生活会是如何?

“我是个想法多变又矛盾的人,不想就这样随意嫁了人,也害怕会不会错过很好的姻缘,很奇怪吧?”秦知渟问道。

褚子熙眼眸微动,摇了摇头,“殿下自是有大智慧,却过于谨慎,尤其苛求自身太多。不管是婚事,还是你的一些想法举动,都困顿在这种犹豫取舍中,其实你我都是凡人,能力有限。”

“我一直觉得人人生来注定平庸,不管是家国大事、亦或是平常生活,殿下若是愿意接受这份平庸,不把民众的期待揽在自身,心态会好很多?”

秦知渟第一次听到有人想法是这般奇特,在这个鼓吹优秀上进的上京城,有人却告诉她,人要勇于接受自己的平庸,这份突如其来的风莫名吹醒了她久旱的心房。

她总是沉溺在无所不能的美梦,总是希望自己能肩负着万民之责,可她又实在做不到,这份无能懊悔的感觉长久地伴随着她的成长,时至今日,她还抱着那份幻想停滞不前。

见秦知渟未作声,褚子熙又问道:“殿下知道喜欢是何等滋味吗?”

秦知渟回过神来,猜测道:“应该是高兴的吧?”

“当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你设想的很多人生愿景都会跟她有关,前程仕途亦或是金钱欲求都会成为次选,你会不自觉地放下很多。”

说到这里,褚子熙居着过来人的口吻:“总有某个时候,殿下能看到自己最深处所求为何,届时,你也松弛许多。”

秦知渟却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他两眼:“听你这副口吻,难不成褚大才子有喜欢的人了?”

褚子熙沉默不语。

秦知渟自是懂得进退,没有再多追问。

她认真回味起褚子熙的一番话,说道:“至少在现在,占据我心里更多是如何回应民众的期待,回应长辈的愿望。”

“可我怎么觉得殿下内心深处也是厌恶朝廷争斗的。”褚子熙一针见血指出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这都是公主的身份应该担当的,社稷若是不稳,最终受苦还是平民百姓。”秦知渟也不再同他争辩,“待你及第入朝为官,我相信你会理解我的。”

褚子熙挑了挑眉:“可我没想当官。”

“啊?”这倒让秦知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那你为何参加科举。”

“应长辈要求,及冠后要应考。”

秦知渟猜测道:“是因为……我们的婚约吗……”

褚子熙唇角微弯,趣声道:“没错,母亲说寻常布衣出生,即便我能进士及第,也至少要一甲三名才能配得上公主。所以母亲一直督促我好好读书,每日挑灯夜读,长年累月下来,身体消瘦得很。”

这下轮到秦知渟发愣了:“你不会读书时候带着要娶公主的信念吧……”

褚子熙不置可否,戏谑道:“毕竟殿下就如远中月,谁不想揽月入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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