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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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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林芙的手脚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今日带着雪犬来找兰玄遥,希望看见小犬,能想起寻回小犬之事,能够施以援手。

可没想到,她连门都进不去,无奈之下,转身欲走,却见寺庙正门打开,身着碧色鹤纹云袖袍的男子。

烟雾缭绕间,只能看清男人清俊的面容轮廓,精致的下颌线。

只一刹,寺门便被关上。

“兰公子!”她快步上前,想要叫住兰玄遥,手掌却只触摸到冰冷的铜锁。

连日来的委屈和苦闷似乎都在这一刻汹涌着溢满了心腔,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娇小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颤抖着。

像是在冷风中颤动跳跃烛火,“啪”的一声被吹风吹灭,只留下了一缕缥缈无助的青烟。

“林芙在这!快给我将她捆回去!”

蛮横阴冷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心腔狠狠缩紧,转眸望去,一位面目狰狞,肥头大耳的乡绅正朝她奔来。

脑海中关于乡绅的过往渐渐清晰,折磨侍妾,玩弄通房,虐待丫鬟……

如果她不逃走,下一个死的人,可能就是她。

浅瞳色的眸中掠过一抹不甘,她忽然用尽浑身力气,推开了寺门,抱着雪犬,闯了进去。

银花珠树,雪舞飞扬,纷纷而落的霜雪笼罩着一间僻静的禅房。

禅房内,鹤纹青玉香炉内,檀香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蔓延着。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一声声轻缓的落棋声,似寒冰化水,清雅悦耳。

直到远处传来了一阵喧闹的追赶声,屋内的寂静才被打破,男人的眉头不悦地蹙起。

“今天就算把这座寺庙烧了,我也要将林芙找出来!”

“搜!每一间禅房都不能放过。”

身边的侍从墨棋注意到了他的神色连忙躬身。

“公子,我去看看外面究竟出了何事。”

雪光从窗外斜落下来,男子的面容温和疏离,秋水为神,玉为骨。

他微微垂下眼眸,留下了一道暗影,手执玉棋,款款而落。举止优雅矜贵。

雪停雨落,雷声轰鸣而至。

墨棋回到了禅房中,带进了一股湿润的雨腥气。

他态度恭敬地将所知之事一一汇报。

“兰二爷前些日子买了个通房丫头,谁知那姑娘是受了蒙蔽,得知被卖为通房,便逃到了寺中。”

“那姑娘如今寻到了吗?”

老方丈慈目长眉,闻言便关切地问。

“尚未寻得,但兰二爷已经放出话来,今日寺中众人,不能擅自离开。”

“寺庙既已被封锁,那姑娘即使是藏在暗处,兰二爷人多势众,也定是能寻到的。”

墨棋叹息了一声,忍不住开口。

“好端端一个姑娘家,怎就这般倒霉落入了兰二爷的手里,他向来是个手段狠毒之人,真可惜了……”

“不可背后妄议他人。”

冬雨霖霖,寒风阵阵,冷雨弥漫起了水汽,连寺庙中,傲然的白梅,都被霜雨压弯了花枝。

林芙抱着小犬躲在寺中飞来峰的山穴内,她双手紧紧地抱着雪犬,一路的奔逃,小腿传来了

一阵绵密的刺痛感,垂眸望去,鲜血淋漓,才恍然在奔逃时候,被凌厉的山石划破。

冰冷湿漉的衣袍黏在她的身上,双臂僵硬,早已被冻麻了。

暮色四合,周围的景色在暮色中犹如无情的猛兽,似随时要将女子吞噬。

她抱着小犬小心翼翼地前行,今日她必须要找到兰玄遥,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此时林芙早已双腿颤颤,浑身似被抽去气力,似一片在寒夜中的玉簪残瓣,衰败不堪,却还倔强地依靠在枝头上,不肯坠落泥塘。

忽然脚下一软,跌在雨地上,怀中的小犬便也从她的怀里跳出,往暗夜中奔去。

微凉的雨幕中,一座明亮素净的禅房,静立其中。

顾不得会被发现,她提起裙摆冒雨去寻小犬。

雨水顺着素色的衣裙滑落,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汪汪,你别乱跑。”

她紧跟在小犬的后面,不知不觉竟闯进了明亮的禅房中。

那只幼犬已经半立起来,伸出两只胖胖的爪子扒拉着身着碧色广袖的男子。

温润疏离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姑娘,是你?”

日光从窗外斜照而来,落在她柔美的侧颜上,宁静平和,肌肤莹白,眉若远山,眉心那一点红润,似莹莹生光。

如同佛前,伴佛的玉女。

馥郁的香气从女子袖口处流淌而出,侵入了空气中飘浮着的檀香气息,两种香气交缠,生出了一股妖娆的甜香。

此刻他的眼中倒映着美人的身影,秋水颤颤,白皙细腻的脖颈上泛出了害羞的红晕。

不知为何让他想起了他窗前那一株被他娇养的粉色芙蓉。

“兰公子,我有事想要求你。”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抬眸望向了他。

坐在上首的郎君清俊面容,墨发薄唇,眉眼俊美,白皙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冷白似雪。

“几番与姑娘偶遇,也是有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兰玄遥唇角含笑,语气也温润柔和,可不知为何,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只觉得喘不上来气。

“林芙。”

嗓音柔若甜泉,宛若莺啼。

不清楚他的态度,只能僵在原地等着。

室内一片静谧,屋内只有香炉燃烧发出的轻微响声。

她的面色发白,细白的手指攥紧,指甲刺进手掌传来的痛感让她强自冷静下来。

如同被猛兽追捕一路苦苦奔逃的雪兔,终于,逃到了一处山洞之中,刚想喘息片刻,才惊觉此处竟是狼王居所。

“大人,我……我想求您替我做主,我不想……”

扬起脸触及兰玄遥温和的目光,通房两个字犹如尖刺在喉间,涩痛不已。

“你想我怎么帮你?”

兰玄遥的声音温和疏离,可压在她身上的目光却带有审视的意味。

“我……我会下棋,可以待在您身边做一名棋女。”

清贵世家之中,爱围棋者甚繁,对弈练棋者,也多以尚未及冠的男子为棋童。

只有极少风流之人养些棋女在身边,名为侍棋,实则为暖床通房。

这些约定俗成,并不点破。

可林芙生在乡野,并不知晓其中的门道,只以为棋女与棋童一般,只侍棋而已。

她自幼爱棋,奈何家贫无法供她学棋,只得小心翼翼去棋社偷师。

他起身走到林芙的面前,眸中含着温柔的笑,似满树的梨花被风吹落,带来阵阵略带凉意的馨香。

“林姑娘,每逢斗棋宴你都来十九棋阁,我的棋局,你更是场场不落,想来是个爱棋之人。”

他伸手扶起了林芙,郎君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她的早已被冻红僵硬的手指。

冷僵的手指骤然被温暖包围,她的五指间的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男人的温度。

似被寒霜打落的娇花,骤见暖阳,每一片花瓣都带着娇羞的红晕舒展。

不想让人看见她手指上布满冻疮,她有些慌乱地收回了手。

兰玄遥的目光落在了她满是血痕的衣裙上,微微皱眉,幽深的长眸中跃过了一抹诧异。

感受到郎君的目光,她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慌。

有些此时只着最低等的素衣,衣裳破旧,上面还留下了不少缝补的痕迹,似从枝头落下的白梅,虽有傲骨却身如飘萍,无所依托。

而面前的男子,身着金丝滚边碧色鹤纹云绣袍,那织绸的金线用她绣帕子一年的收入,也买不了寸许,就连他对弈时用的围棋,都是玉质上乘,触手生凉。

犹如庭院中,让文人墨客不惜笔墨歌颂的绿竹,挺拔傲然,自惭形秽的对比之下,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似有云泥之别。

哗啦一声,忽然一件白狐裘披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早已冻僵的身子,渐渐有了暖意。

这件穿在男人身上刚好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却显得宽大许多,越发衬托得她身姿娇小,白裘上残留着冷竹的香气。

那是属于兰玄遥的气息。

而此时,她的身上也沾染上了郎君的气息。

仿佛,他也是郎君的所有物。

林芙抬眸,与郎君凝望着自己的眸光相触,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正深深地望着她。

那眸色中似乎有什么异样的情愫一闪而过。

只是很快就被郎君掩在那犹如幽海的眸底深处,让她根本就捕捉不到。

片刻后,她眼睫微颤,身上狐裘的下摆柔顺地垂下,在地砖上铺展开似一朵白梅迎风绽放。

美丽的黑眸中掠过了一抹慌乱,但很快被她藏匿进眼底的黑潭中,红唇轻启时声音已经温柔宁静。

“求公子收我您身边的棋女。”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林芙白皙似雪的脖颈在朦胧的光影之下,纤细脆弱如花茎,不堪一折。

一片寂静的禅房内,安静的只有鹤纹青玉香炉中的青烟袅袅上升。

林芙俯以头叩地,洁白的裙裾,似期盼受佛庇护,绽于绿池中的百荷,充满了崇敬与渴望。

此时,心下揣揣,满眼不知所措,半晌没有听见回应,悄悄抬眸,便跌进一双清冷似月的长眸中。

“姑娘,你可知何为棋女?”

声音清冷,似暗夜寒潭,透着疏离寒凉。

女子扬起脸,乌发柔顺的垂下,露出她白皙圆润的耳垂,上面有一个淡淡的环痕。

微风拂过佛案上的烛火,胸腔发紧,那双深邃的眸子,似看穿了她心底所有的隐秘。

郎君起身,俯身勾起了她灿若白玉的脸颊。眸光落在她白皙的耳垂上。

雪白圆润的轮廓,渐渐染上了粉色。

一双腕骨清瘦,玉指修长的手伸向了她。

手腕翻转,从他的掌心中落下一枚银丝兰花耳坠。

“这耳坠,可是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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