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珠仔细想了一下,有点不敢肯定。
还是东岭小天王咬着牙,硬点的头:“鞋底是一样的,瞧不出来是不是有差别,但是听你这么一讲,我脑子里依稀有那么一点印象了,他的鞋垫子似乎不一样厚,左脚有点鼓囊。”
“掌柜的,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张三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人看起来轻松不少。
“行,既然你心里有数了,那女天王、诸位小天天王,还有护法们,咱们龙门客栈与你们天王寨之间的约定,就此两清,还请你们尽快离开本客栈。”
金朝醉毫不留情地就开始赶人。
【快走吧,快走吧,我这小庙装不下你们这样的大佛,与其惦记打劫周边房舍和行商,倒不如去把自家的蛀虫给逮了,保准一次肥。】
【我要不要卖个人情给万宝珠,告诉她那五个叛徒其实可有钱了,不仅在城中置了房产铺面,还做着山货的营生?然后让她在收缴后,优先考虑同我的客栈做生意?】
【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点小便宜还是不贪图了吧。】
【万宝珠也不是真的那么不济事,东岭小天王都不知道那个人姓何,她却知道,还能井井有条地画出暗纹,观察到断指。她心细如尘着呢,天赋这种东西,就算没人教,也还是有用的。】
金朝醉的心声里充满了对天王寨一行人的恋恋不舍,可面上依旧冷漠无比。
万宝珠原也有些惴惴不安,对于今天回去以后,寨中的人还会不会奉自己为天王。
要是不会,她该怎么办?
可要是会呢,她又该怎么办,她能做什么,要做什么,会不会又一次上当受骗?
万宝珠感觉自己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她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想抓着最后的时间再问掌柜的一些东西。
可越是急,她的脑子里就越是一片空白。
幸好,就在她快要把披风给抠破的时候,她听到了转机。
掌柜的说她心细,还说这是有用的!
而且只要她回去后,把叛徒们的铺面给收缴了,她就可以借着掌柜的对天王寨有恩的由头,来给掌柜的送山货。
到时候,她就能继续听到掌柜的的心声了吧?
“那我们就告辞了!掌柜的,过几日再见!”一瞬间就想通了的万宝珠,几乎是用蹦地,边带着人呼啦啦地往外跑,边高高地挥着手。
“别!过几日不见也是行的!”
金朝醉感到头大极了,赶紧追在后头,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吼道。
这年头,哪有客栈和山匪经常见的?
不要钱啦!
金朝醉龇了龇牙。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远远瞧着万宝珠那轻快的背影,心里头竟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满足感来。
明明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是万宝珠自己从寥寥几语中,破开了束缚自己的枷锁,可她却像是感同身受一样,也觉得高兴不已?
【算了,不多想。天王寨的事就此翻篇,现在比较紧要的是张三胖的事,敌人在暗他在明,属实防不胜防。】
【好在有了新线索,他的生平应该产生变化了吧。】
客栈里,所有伙计的注意力都随着金朝醉的这一句心声而高高提起。
他们恨不得搬个凳子围在掌柜的身边,可为了不竭泽而渔,他们还是齐心协力地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张三胖。
【那个下阴手的人,居然就是张三胖一家的对门,何员外。】
【他在跟张家争汾城城西的一块荒地,眼见着自己实力不济,争不过了,就想着使阴招。他派人到天王寨,想用张三胖的身家性命,来消耗扰乱张家的精力。】
【但是……好奇怪啊,张家想要那块荒地,是因为那儿有一眼汤泉,虽然不大,但张三胖的娘患有痹症[1],泡汤泉对此症有益,他们想着买来建个别院自用。】
【可何员外买来是要干嘛?】
【哎呦,张三胖这个人也真是的,居然就没想着去弄个明白,生平里也没个记录。要是张三胖他爹或者兄长能来一趟客栈就好了,他们是周全人,肯定去查了。】
金朝醉将张三胖的生平翻了个底朝天,后头竟没半个跟何员外家有关的字眼了,不免“啧”了一声。
结果,她刚收拾整理好表情,准备转过身安慰张三胖两句,就瞧见张三胖两腿一软,一副要朝她跪下的模样。
金朝醉如临大敌。
“你有话好说,别跟东岭小天王似的,动不动就行大礼!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男儿膝下有黄金嗷!”
金朝醉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扭曲,着急忙慌地就往边上闪避。
张三胖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膝行两步,跟朵向阳花似的,紧紧追寻着金朝醉的方向。
“掌柜的,你是个好人,当初我连桌子都不会擦,你也肯留下我。今天、今天还帮我问出了想要加害我的恶徒,大恩大德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但是,我……”
“打住,别想请辞。”金朝醉根本不吃煽情这套,“不过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你……”
“掌柜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张三胖一脸激动地打断了金朝醉的话,本就水汪汪的眼睛,这下更晶莹了,像是要挂下泪珠子来。
金朝醉不为所动地哼了一声:“那倒也没有,王二麻回来后,你就可以请辞了。”
还要呜咽的张三胖立时收住了声。
眼睛也跟六月份的雨似的,说停就停。
“那掌柜的,我能否修书一封给家里人,请他们来一趟?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是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的。”张三胖攥紧了拳头,一脸正气。
可金朝醉的重点,却是放在了“张家要来人”上。
【太好了呀!他们一来,再一看,保不齐就因为张三胖住的委屈,而挥手给客栈添置些什么。】
【也有可能是直接给我送礼,希望我对他家儿子照顾着些。】
【这么说来,我得赶在张家人来之前,把客栈里里外外再看一遍,年后该补补,该买买,把客栈做大做强啊!】
“临近年关了,再做半个月的活计,客栈也差不多要关门了,届时你恰好能同家人一道回去过年。”金朝醉说的特别真诚。
可听清她心声的众伙计们也不拆穿,纷纷应着声说“掌柜的人美心善!”
“过奖过奖,李大厨,中午就给大家伙再加个锅子吧。”金朝醉一边摆手,一边笑眯了眼。
冬季日短,时光过得极快。
相比起一上午的闹哄哄,整个下午都没什么过路人。
客栈里闲的都快打盹了。
金朝醉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算盘珠子。
“哒、哒。”
木头碰撞的声音,更让人昏昏欲睡了。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门外突然有大坨大坨的积雪落下,头顶还响起了瓦片“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一把长枪带着破空之声,笔直地插在了客栈正门口的地上。
“长孙兰,你已身负重伤,功力不足全盛时的一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我全新的雕花石阶!”
屋顶的呵斥声与金朝醉的痛呼声同时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1]痹症:一般情况下,痹症属于风湿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