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外面的通报声,姜瑜便迫不及待地往大门处走出,果不其然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衡阳。只是,姜瑜没有想到的是,裴佑定居然也在这里。
想着昨夜那场荒诞离奇的梦,一时之间,姜瑜有点难以直视裴佑定,就连脸上的笑容都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
尽管如此,姜瑜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裴佑定,他如往常一般,静静地站在裴茵身边,不难猜出,大概是昭德长公主的命令,否则仅凭一个衡阳是无法轻易说动他的。
像是感受到姜瑜的目光一样,裴佑定的眸光一凛,蓦然转向了她,让姜瑜的心猛地一惊。姜瑜连忙低下头,转换自己的视线,控制着自己脚上的步调,不紧不慢地朝着裴茵走去。
等到姜瑜走近,裴茵还困在自己可怕的猜想当中,回不过神来。裴茵看了笑意盈盈的姜瑜,又撇过头去看已经收回目光的裴佑定,顿时又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定是着日光太晒,把她的脑子都晒成一团浆糊了。
都说了,这种离奇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样在她的身边发生?!
想清楚之后,裴茵暗自松一口气,连忙拉上姜瑜的手,亲亲热热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我会来,我从江南带了很多东西回来,明日我叫人送来你府上。”
姜瑜笑了笑,正想接下裴茵的话,又突然意识到裴佑定还在场,即使她并不想和他接触,此时也得先做足礼数。于是,姜瑜先朝裴佑定福了福身,才拉上裴茵的手:“臣女见过二皇子殿下。”
听见姜瑜的话,裴佑定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眸光却幽幽地落在她的唇上。红色正浓,日光正盛,照的姜瑜整个人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每个举动都带着蛊惑人心的作用。
顿时间,裴佑定的脑海中便冒出昨夜梦境中的春色,此时此刻他仿佛还能闻到姜瑜身上的香气。不久之前,他还用自己的手丈量过她的细腰,不堪盈盈一握。
夜色翻涌,裴佑定的喉结动了动,他看着裴茵和姜瑜拉手要好的场景,心中又觉一哽,浑身都是一股闷气。裴佑定深深地望了姜瑜一眼,出口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既然衡阳已经见到姜姑娘,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在念及“姜姑娘”的时候,裴佑定的唇舌不由一动,从中吐露出的词语竟带着缱绻缠绵的意味,让人心头一热。
姜瑜的心起起伏伏,最后还是由此确信,裴佑定的确是为了送衡阳过来,才会到姜府的,并不是为了其余的事情。看裴佑定主动离开,姜瑜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裴茵也是如此,感受到身边那阵沉沉的威压的离去,裴茵终于原形毕露,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裴茵拉着姜瑜的手,开始问来问去:“小瑜儿,有没有想我啊?我最爱吃的梨花蜜糕还有没有?”
姜瑜的思绪一下子被裴茵拉回,她笑着应下:“你猜。”
“你是不是跟别人好了?对我这么冷淡,小心我……”裴茵的脸色一下子耷拉下来,整个人像是一只委屈的垂耳狗,“小心我生气,以后不跟你说话了。”
姜瑜笑起来,眉眼弯弯,她伸手刮了刮裴茵的鼻子,终于不再逗她:“好啦,你还不知道我吗?都给你备上了,你最爱的和你爱的都准备好了。”
裴茵顿时双眼发亮,她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便黏黏糊糊地挽着姜瑜,往落雨阁走去。
“对了,你之前怎么只给皇兄行礼问好啊?我可是郡主呢!”
“咦?我以为我们的关系私下不用行礼,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没有没有,小瑜儿你说的对,亲疏远近嘛,我们那么亲,行什么礼?”
……
“殿下?”晏长站在马车前面,还是忍不住探头看向自己难得呆愣住的殿下。殿下难道是看着衡阳郡主和姜姑娘情谊深厚的场面,触景生情,想起了远在西夷的太子殿下吗?
听到晏长的询问声,裴佑定终于动了,他收回目光,抬脚上了马车,那几道声音却迟迟未散,一直在裴佑定的耳边徘徊。
亲疏远近。
她和衡阳是亲,她和皇兄是亲,只有她和他是疏。
可昨夜,她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落雨阁中。
裴茵捻起一块梨花蜜糕吃起来,脸上尽是满足。姜瑜则拿着手帕,不时给她擦着嘴角的碎屑,含笑望着她,听着裴茵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在江南的趣事。
“唉,江南美是美,但是都没有什么人陪我玩,没有在京城有意思。”
裴茵擦擦手,给自己的江南之行做了一个总结陈词。要不是当时母亲态度强硬要带她离开,她真想一直待在京城,京城有好吃好玩的,还有小瑜儿陪着她,皇帝舅舅和皇兄他们都会帮她,好不快哉!
只可惜……
姜瑜倒了杯茶,递给裴茵,提醒着:“先喝口茶润润嗓子,糕点你若喜欢,一会走的时候我再一并派人送去。今日吃的够多了,我怕你积食。”
裴茵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她接过茶水喝了几口,又放下来,眨了眨眼睛,巴巴地望着姜瑜,声音细弱:“对了,你的兄弟姐妹呢?”
姜瑜忍不住发笑,她的兄弟姐妹,除了姜珏也只有姜珩,衡阳这是明摆着在问兄长的去向。
“你说珏儿啊?她应当在屋里,你要去玩玩吗?”姜瑜有心逗弄她,便故意不说姜珩的行踪。
裴茵果然受不住,她的脸红了又红,又怕姜瑜误会,便一直解释着:“啊,其实我和珏妹不熟,也不是说什么不想和她玩,我就是想问问而已,你别多想。”
“哦?问问而已?”姜瑜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清茶,看裴茵的羞态,佯装不懂她的话外之音,“反正是问问而已,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
裴茵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她趴在案上,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姜瑜话中的戏谑,顿时抬头,伸手不轻不重地拍打了姜瑜几下。
“你不清楚,谁还会清楚?”裴茵又摇着姜瑜的手,下意识地撒娇着,“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是不是?”
姜瑜拿她没办法,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不是你教我的吗?而且,我跟你说,我之前对二皇兄用这招,可好用了呢!”裴茵仰起脸,露出一副求表扬的表情,如同一只傲娇的猫咪求主人顺毛。
乍一听见裴佑定的名字,姜瑜的脸色稍变,但还是很快将话题拐回去:“兄长他今日一早便去了军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裴茵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她早该知道的,在姜府她很难遇见姜珩,可是每次来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会有一点微弱到可怜的希望,哪怕只是短暂的见上一面,说说话也好。
想到这里,姜瑜的脸色正了正,她忽而抬眼望向裴茵,以一种认真的口吻询问着:“他一直没有娶妻,就是在等你回来。茵茵,我是真的想要知道你的心意,如果你愿意,我会尽力帮助你们,好吗?”
尽管之前姜瑜就有感受到裴茵对姜珩的心意,但此时为了对裴茵负责,姜瑜还是决定再询问一遍。如果裴茵不愿意嫁给他,姜瑜也会尊重她的心意,另寻办法,去破除宁贵妃的计谋。
听到姜瑜的问题,裴茵脸上的红晕越发深了,她含羞地看了姜瑜一眼,本想找话题糊弄过去,但意识到姜瑜所言极其真切,裴茵也不由得放下那些心思,开始认真思考。裴茵并非完全不懂朝政和后宫的事情,就是待在昭德长公主身边这么久,裴茵也该耳濡目染了一些。
婚姻大事,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姓姻亲,两个家族的事情。
起先,裴茵不确定姜珩的心意,也不愿意去问,便有意将这个问题和事情搁置下来。但现在,她知道了姜珩的心意,便又不由得要考虑起婚嫁之事。
现如今,姜家势大,姜珩又是嫡长子,与她身份堪配。但身份相配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看元始帝的意思。若是她嫁给了姜珩,姜家便与长公主绑定在了一起,姜瑜又是未来太子妃,荣宠和势力太多,必然会引起元始帝的忌惮。
像是感受到裴茵的犹豫,姜瑜也不强求她立马回答,只柔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件事不小,茵茵你可以多作考虑,毕竟你已经回到京城,日后若是有事也好商量些。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我们的情谊永远不变。”
说完,姜瑜将自己的手盖在裴茵的手上,慢慢地安抚着她。
裴茵露出一个笑容,朝着姜瑜,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让我再想想。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仅凭意气做事,我母亲她实在太难了,我不想她再因为我受到其他伤害。皇家的手足之情,我也不是不懂,毕竟血淋淋的例子也不少。”
裴茵和姜瑜都知道,在那场皇位争夺战中,元始帝的手中沾了很多鲜血,先帝的子嗣并非一开始便稀少,而是最后活下来的很稀少。
姜瑜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日色慢慢暗下去,姜瑜和裴茵又撇开那些沉重的话题,继续说着这几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气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轻松和愉快。
等到墨画进来询问要不要备膳的时候,两人才从谈话中清醒过来。姜瑜原本想要邀请裴茵一同用膳,却见裴茵摇了摇头,懊恼着:“我还是先回去吧,刚回京,不好留在你这里太久,日后有时间我再来。”
姜瑜颔首,表示理解。裴茵带着早早准备好的糕点,抬脚欲走,又猛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着姜瑜一笑:“对了,明晚舅舅为了欢迎我和母亲回京,办了场宫宴,到时候你可要来。”
“嗯嗯,放心吧,我会让他来的。”姜瑜眨了眨眼,见裴茵红了脸但又不反驳,心中觉得甚是好笑。
“走啦。”
裴茵不再说,对着姜瑜挥了挥手,姿态坦然而洒脱:“不用送了,你赶快用膳吧,我真怕你胃又不好了。”
尽管如此,姜瑜还是让墨画去送了裴茵,自己坐在案上,看着司琴上膳,心中流淌着一股暖意,流进她的心肺当中,滋养着全身。
衡阳待她一向真挚热忱,有时候,姜瑜真害怕自己配不上她的满腔真心,害怕被她看透自己心里的满目疮痍。
只有面对她的时候,姜瑜才会展现出些许真实的自我,但也只是些许。
她这样的人,渴望着爱,但当真切的爱降临在她身上时,她又开始畏惧,害怕失去。
“小姐?”
司琴看着暗自出神的姜瑜,小声提醒了一下,才将姜瑜从自己的满腹愁绪中拉出来。
用了膳,姜瑜又在落雨阁旁边的小院子里散步消食,她走着走着,却又忽然想到裴茵走前刻意提到的宫宴。
届时,不出意外,宁贵妃和安仪公主都会来。
两边尚未谈妥,为了防止闹出笑话,宁贵妃大抵不会在宴会上提起那场婚事,但私底下一定会再敲打她。
这样也好,怕就怕元始帝等不住了,直接下旨赐婚……
若是这样,裴佑定还会帮她么?
姜瑜的心一下子跌至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裴茵:连我的醋你都吃,皇兄你你你你……
狗定:不行吗?(回味昨夜梦境中)
瑜姐:(想起昨夜)不想看见你,请离开
白白:哎呀呀,可是明天宫宴可是有化学因素把你们搞一起呢哈哈哈(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