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钵钵鸡,座无虚席。
六子看着面前的沈衿怀和徐笑,觉得整个益州都找不出比这两个倒霉蛋还要倒霉的人。
他刚才目睹了全程,自觉脑补完背后的故事。
现在他可以确定,沈衿怀的爱而不得跟徐笑的初恋要结婚了。
只能说,益州真的不大。
他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啤酒,安慰他们:“要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
徐笑说:“我不喝酒。”
沈衿怀几乎跟她同一时间开口:“她不喝酒。”
六子看一眼沈衿怀,心里怪怪的,他什么时候管过人喝不喝酒?
难道,这就是倒霉蛋的惺惺相惜?
真叫人可怜。
徐笑本来不喝,听了沈衿怀这话,莫名起了一股倔劲:“我喝。”
说完,她伸手去拿酒杯,沈衿怀劲瘦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酒杯上:“喝醉了谁管?”
嫌她麻烦呗!徐笑说:“放心,不麻烦你。”
沈衿怀侧头看着她,神色淡淡的,语气透着股漫不经心:“我说麻烦了?你就血口喷人。”
六子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他心想,你可不就是个最嫌麻烦的人吗,一边对徐笑说:“没事,‘还好’你喝,喝醉了我管你。”
徐笑看着沈衿怀按在酒杯上的手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通过他的同意,却还是抬头看向他,说:“我就喝一点。”
那对大眼睛才哭过,带着一丝水汽,无辜又可怜。
操,又是这眼神。沈衿怀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什么动物轻轻挠着。
他的嗓子一干,最后无奈叹了口气,还是移开了手指。
他先一口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干净,接着伸手拿起徐笑的酒杯,将满满一杯酒倒了一半到自己的酒杯,这才说道:“喝吧。”
这么少,徐笑委屈看他一眼,人家一副你要嫌少,待会这点也不给你喝的表情看着她。
沈衿怀身上带着一股气质,总让人不自觉服从他。
徐笑闷闷拿起那杯酒,小小嘬了一口。
沈衿怀看到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像个逗猫的人,一只手懒洋洋搭在她的椅背后面,抿着嘴笑了一下,笑容透着丝痞。
六子本来就醉了,这会儿两口下去,酒精重新上头,完全没注意这边的细节。
他只看到沈衿怀一口喝干净酒杯里的酒,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现在不注意身体了?”
沈衿怀靠着背椅,微微仰着头看着他:“喝你的酒,哪那么多废话。”
六子哦了一声,转过头小声对徐笑说:“□□的暴君!”
徐笑喝了几口酒就上了头,听了六子的话,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沈衿怀似笑非笑:“你们两个人说我坏话要不要背着我点?”
徐笑抬起头,挺着细长的脖子一脸疑惑四处看看,一副找人的样子,说:“谁说你坏话了,谁敢啊?”
沈衿怀看到她装相的模样,舌尖抵了抵脸颊,气笑了。真行,都学会阴阳怪气他了。
六子哈哈笑着举手拍好,指着沈衿怀:“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沈衿怀维持着一只手搭在徐笑椅背的姿势,单手给自己倒酒,嘴角擒着一抹笑:“我不跟醉鬼吵。”
“谁醉了?”徐笑声音放大,后背挺直,“我醉了吗?我没有!六子你醉了吗?”
六子酒意爬满了耳朵尖,说话都不清楚了,依旧挺直了后背睁眼说瞎话:“我才没醉,我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说着,他还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两个人:“我的师父,我的新朋友‘还好’,看,清醒着。”
徐笑嘿嘿一笑,回头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沈衿怀,一副要证明什么的样子:“看吧,我们都没醉,怕不是你醉了吧?”
说着,她像是要看他是不是真醉了,突然凑到他面前来。
沈衿怀本来就一只手搭着她的椅背,半个怀抱张开着朝着她的方向,她突然凑上来,就有种要扑进沈衿怀怀里的感觉。
也不是没面对过这种突发情况,这却是沈衿怀第一次有点儿说不出的紧张,甚至下意识绷紧了背脊。
徐笑那张小脸就在距离他不过半拳的地方停下。他看到她白皙的皮肤,那对眼睛上的睫毛很长,缓缓煽动着,眼底染了酒精,像是更亮了,就这么一眨不眨盯着他。
他闻到了淡淡的一股酒味,其中夹杂着一点像是什么水果的清香,撩的人喉咙干痒。
他现在严重怀疑她在勾引他,而且证据充分。
但他没动,只是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了一下。
徐笑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呼吸间带着薄荷草木的清香。徐笑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喜欢上这个味道了。他的皮肤特别好,隔了这么近都看不到毛孔,鼻梁挺拔,嘴唇不厚也不是特别薄,软软的,好像很好咬的样子,喉结也好性感,那里的皮肤那么薄,仿佛随便碰一下就会变红……
有刹那,两个人像是陷入了只有彼此的空间,周围喧闹的声音逐渐远去,甚至消失,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变得格外的清晰。
就在徐笑下意识想要往前凑一下时,六子突然咻一下站起身,说:“你们先喝,我去放点水!”
说完,他就踉踉跄跄起身,往店铺后面的卫生间走去。
气氛被打破,店铺说笑的声音重新回到两个人周遭。
沈衿怀咳嗽了一声,徐笑后退着坐正了身体。
“你喝醉了。”她拿起一根串,咬了一口,含糊地说。
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他们也在这家店吃钵钵鸡,那时候还是各自吃一个锅底,这才几天,就一起吃一个锅底了。
沈衿怀的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难以描述的哑:“嗯,醉了。”
徐笑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喉咙干干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里面一滴都没了。
“再给我一点。”她看着沈衿怀端起酒杯在喝,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
沈衿怀顺手就把自己正喝的酒杯里的酒给她倒了一口。
两个人都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这样分酒的奇怪,各自端着自己的酒杯慢悠悠抿了一口。
沈衿怀觉得自己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结果很明显,六子和徐笑两个人都醉的一塌糊涂。一个叫着要跟自己的女朋友永远不分离,一个骂着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店铺里其他的客户听到声音都一脸好热闹的表情看过来,沈衿怀倒也不会觉得尴尬,只是觉得自己明明想到了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最后还是任由事态发展。
这完全不像他。
而罪魁祸首,此时正举着空空的酒杯,对着他说:“来,继续喝,今天要不醉不归!”
老板老徐跑了过来,问沈衿怀:“沈教授,要帮忙吗?”
沈衿怀伸手扶住徐笑,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六子:“麻烦徐哥帮我把他弄包厢休息,我先把这位送回去。”
老徐笑着说:“没事没事,让六子在我这休息也行,我包厢有临时床铺。”
沈衿怀也没客气,又说了声谢了,就扶着徐笑要出去。
可惜某个人喝醉了,完全不愿意走,闹着还要继续喝,手在空中乱动,指甲不小心扫到沈衿怀脖子,瞬间把那里的皮肤弄红了。
沈衿怀毫不在意,只是怕她把人场子砸了,最后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控制住不准她再乱动。
看起来瘦瘦的人,却意外的柔软,沈衿怀按着她的手不觉紧了紧。
徐笑尖被他揽着后,不知道是碰了哪根筋,突然就老实了点,但嘴上还是叫着要继续喝。
沈衿怀难得好脾气,低声哄了她一句:“回去喝。”
“真的?”徐笑抬头看着他,双眼发亮。
沈衿怀心想还挺好骗,嘴上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地说:“假的。”
不给人反应,他就带着人往外走。
老徐纵观了全经过,不觉瞪大了眼睛。原本在柜台里负责结账的老板娘也惊讶地跑过来,用手拐怼了怼自己老公:“什么情况啊?”
老徐摇摇头:“不知道啊。”
老板娘说:“覃老太太前几天还拖着让我给沈教授找女朋友呢,我还说就沈教授那种,还缺女朋友吗,果不其然,这女孩子都抱怀里了!”
老徐说:“是不是女朋友还说不定。”
“你怕不是有点哈麻批,都那样了能不是吗!”老板娘是个暴脾气,又说,“那姑娘看着有点眼熟,是徐老太家那个大孙女吧。不行,我明天得去问问覃老太!”
“喝!”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老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六子给忘记了,赶紧叫着老婆把六子弄到楼上的麻将包厢里去。
“男人都是大骗子!”徐笑被沈衿怀大手揽着,动弹不得,瞪着一对幽怨的眼睛看着他。
沈衿怀抬手招了一辆出租,眉头微微一扬:“我骗你了?”
“你刚刚就骗我了。”徐笑愤愤。
看来还挺清醒,沈衿怀笑了一声,打开车门,一手护着人的头,将人弄进车厢,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他熟练报了个地址,让司机开车,回头发现徐笑头靠着车后背闭上了眼睛,像是要睡觉了。
他没有吵她,回头看向外面的夜色。
过了一会,旁边传来轻轻的啜泣声,他一愣,回过头,看到徐笑哭了。
车靠背上有抽纸,沈衿怀抽了几张递过去,徐笑伸手接了过去。
这时候司机发现了后排的异常,还以为是小夫妻吵架了。
司机是个热心肠,煞有其事咳嗽了一声,说:“这婚姻啊,没有一帆风顺的,吵吵闹闹才甜蜜吗!熟话说的好,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没有隔夜仇。夫妻是超越亲情的友情……
沈衿怀:“叔,您在这主持《小梁情感》呢?”
《小梁情感》是本地很有名的一档情感调解节目,深受妈妈辈的喜欢。
徐笑没想到沈衿怀还看这种节目,愣了一下,一看到沈衿怀看这种节目的样子,不知怎么,就破涕为笑了。
司机看到小姑娘笑了,嘿嘿一笑,问沈衿怀:“你这么年轻,还知道《小梁情感》啊?”
沈衿怀看徐笑笑了,莫名松了口气。他靠着椅背,又恢复那副懒散的样子,嘴上说:“我奶奶爱看,我跟着看一点。”
司机说:“你是个孝顺孩子。一定也是个好老公。”
沈衿怀:“您眼光挺好。”
徐笑又笑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司机也笑了:“夫妻吗,就是要和和美美的。我跟我老婆在一起四十年了,从来没有红过脸。人家都说我们益州男人耙耳朵,我们那是怕老婆吗,不是,我们那是对女性的尊重!”
也别巧的是司机大叔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他问了一声后面。
沈衿怀:“您接。”
他开着扩音接起来,还冲着后面解释了一句:“我老婆打来的,估计叫我回家吃夜宵叻。”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一个咆哮的女声:“姓李的,我跟你说多少遍,袜子别丢沙发底下,袜子别丢沙发底下!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回来给老娘跪键盘!”
“我错了嘛,我还跑车呢,回去跟你说,回去跟你说。”司机大叔一脸尴尬挂断电话。
徐笑跟沈衿怀都没忍住笑出声,司机大叔自己也笑起来。
徐笑家住的地方要经过一条长巷子,的士开不进去。两个人提前下车。下车后,徐笑情不自禁盯着沈衿怀看。
沈衿怀双手很自然抄进口袋,一副散漫地姿态看着她,说:“看什么,我脸上有酒?”
徐笑刚在车上被风一吹,清醒了点,但还是有些晕。
她缓缓摇着头,说:“没,就发现,其实你还挺能聊的。”
沈衿怀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含嘴里,微微阖着眼皮看了眼旁边,没点燃。
他就这样含着烟,抄着口袋走在她旁边,说:“心情好了?”
徐笑一愣,所以,他刚才是在哄她开心?
心口一跳,她脱口而出:“我其实不需要人哄。”她这些年习惯了自己消化情绪。
沈衿怀面无表情看她一眼:“我是狗呗?”
徐笑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一看到他那表情,她又没忍住笑了起来。
一笑,酒意好像又上来了,整个人一踉跄差点摔倒,还好沈衿怀即时伸手扶住了她。
她的手握着他的胳膊,等她站稳后,他就收回了手。
徐笑想起先前她让他带她走的时候,他看了眼她的手,结果只是让她牵着他的衣服。
就像刚才快速收回去的手,他似乎不喜欢触碰她。
是洁癖吗?
“不是。我们这一行,不跟人牵手。”
旁边低沉的声音让徐笑一愣,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因为那句解释,她莫名有些心疼他。
这一行,真的挺多偏见的。
徐笑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哦了一声。
一时无言。
夜风习习,今晚有月亮,照着远山淡影,让这山下小城透着股说不出的静谧安详。
这时候沈衿怀漫不经心地语气又传来:“六子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这是又在安慰她?徐笑想说,自己伤心并不是因为分手,只是自己以前最信任的人跟自己最讨厌的人在一起了,有些难以接受。但想了想,她还是没说。
感情这种事情,谁跟谁在一起,哪里说得清楚。
沈衿怀看她不说话,又说:“我以前听人说,要忘掉一个人的方法,就是找个比他更厉害的人。”
“谁说的啊?”徐笑笑着说,又顺口道,“而且,其实他挺厉害的,家里有公司,自己的店铺也准备开连锁了,我到哪认识比他厉害的人?”
行,都说这么明显愣是没想到他。看来是真没感觉呗!沈衿怀舌尖抵了下烟头,语气闷闷哦了一声。
徐笑看着沈衿怀。他很优秀,但过于优秀了,好像都超出她的生活范围了。
她说:“谢谢啊。”今天又特意安慰她。
沈衿怀语气听起来兴致不高:“再这么客气,朋友没得做。”
“我错了。”徐笑忙说,“那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沈衿怀停下脚步看她一眼,说:“我说是了?”
傲娇。徐笑看着他微微隆起的喉结,软声说:“交个朋友呗,我身边还没你这么优秀的朋友呢!”
沈衿怀舌尖转了下烟头,声音偏哑:“那你对我好点,等我开心了,说不定就答应了。”
得,还要人哄。徐笑问:“哪种好法?”
沈衿怀拿腔拿调:“怎么,跟人交朋友还要人教,改天交对象是不是也要我教?”
徐笑:“也不是不可以。”
沈衿怀冷冷回她两个字:“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
徐笑:“不仅交对象,交那啥也要人教。”
沈衿怀咳嗽一声,故作镇定:“这个我可以教。”感谢在2023-05-26 21:13:05~2023-05-27 20:2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木木小朋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