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的最优途径自然就是前日来过的泰山花海,毕竟这处乃天地人三界归一之所,神仙从此处偷溜最不易被人发现。
哪吒算好了时间,这日临凡时正巧就是凡间的七月十五,万民共庆盂兰盆节,他带梓菱去了距离东岳最近的一座大型城郭。
在梓菱的记忆里,从不知凡间是何许模样,从空中望去,只见城中满是灯火辉煌,流光溢彩,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令她心潮澎湃。
只觉那些写书的文人果然是“诚不欺我”啊!
“滦阳城,”落地后,梓菱特意从城门口开始仔细端量,唯恐错过一丝一毫,“这是什么地方?”
“周朝十-大边城之一,其富庶程度为东界之首。”哪吒领着她往里走,如是道。
梓菱“哦”了一声,视线早就被沿街的各色店铺所吸引,从鳞次栉比的酒楼茶舍,到街边小摊,四处充斥着她前所未见的新奇事物。
包点摊子上逸散出来的香气最为勾-人,梓菱嗅了一把蒸腾的热气,果断要了一份灌汤包。
这城里的夜市由于太过繁华,便未设置供食客落座的桌凳。
距离包点摊几步远的地方立着一棵常青树,梓菱站在树下,兴致勃勃地咬下了一口灌汤包。
谁知这包子竟是会飚汁的,她还未有所觉察,身前那人的白衣上就洇染开一片印记。
哪吒先是一愣,旋即才低头去看胸-前的油渍,疏朗的眉宇不可抑地皱了皱。
“对,对不起啊……”梓菱甚是手足无措,“我,我不知道会……”
啊!!这是什么奇怪的包子呀!
作为一个在遇见他之前都未食过肉的仙女,自然不知这灌汤包该怎么吃,毕竟她们蓬莱的包点里头放的可都是鲜果花瓣。
虽说那人只是看着她笑,似乎没有怪她的意思,但梓菱还是得善后一下的。
他穿着这般白净的衣裳,若是顶着这样一-大块油渍招摇过市,那得多有损形象啊?!
于是梓菱将人拽到了巷子里,再次施展凝水术,几缕细流从四周汇聚,不过须臾,就将白衣上的印记彻底抹去。
梓菱满意地拍了拍手,笑道:“搞定啦!”
说实话,对于她的凝水术,哪吒还是颇为感兴趣的,他实诚开口道:“这样好的法术,仙子不打算让在下也学学么?”
梓菱没想到他竟会对这种女儿家的法术感兴趣,他都如此大方教自己玉虚剑法了,她又怎会吝于赐教呢,只不过……
“不是本仙子不愿教你,而是修习凝水术需得有草木之身作为功底,你一个肉骨凡胎约莫是操控不了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而且这门法术也没有什么杀伤力,你若是嫌麻烦不想洗衣裳,本仙子帮你就是了。”
说完,她从对方手里接过那碗灌汤包,特意转过身去,才敢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
不得不说,这会飚汁的包子味道真是不错呀,汤汁醇正浓郁、入口油而不腻,必须得加入蓬莱的菜谱才行。
然吃着吃着,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不太对劲。
嗯?她为何要替他洗衣裳呢??
穿过这条街便是栾阳城最繁华的主街了,两侧楼房渐高,道路也更为宽敞了些,沿街还多了许多叫卖的流动小贩。
街道中心,岁数不一的孩童们围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争先恐后地挑着自己喜欢的款式。
因着发觉梓菱一直在朝那处张望,哪吒瞥了眼,低头问:“想吃么?”
梓菱就等他这句话了,连忙点头如捣蒜,道:“吃啊!”
那红彤彤的,还发亮呢,看上去就很好吃!
而她左手端了一碗冰雪冷元子,右手提了个小莲花灯,哪吒买完糖葫芦回来才发现她压根儿腾不开手,只好喂给她吃。
梓菱咬下一口,舔了舔唇,觉得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就问:“不是说糖葫芦里裹的是山楂么?”
哪吒几百年没吃过这玩意了,只曾经给月姝买过几回,也是直至今日才知道已经演化出这般多款式了。
“我看有黄桃味的,你应该会喜欢,就拿了,你若是想吃山楂,那我再去买一串。”
梓菱本想说“算了,这个已经很好吃了。”
但这人行动的速度向来毫不含糊,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话音甫落,他回身的步子就已经迈开。
那她只好欣然享受款待啦!
梓菱左右逡巡了眼,终于摸索到了能空出手的法子,她将花灯插在腰封内,趁着手里的冰雪冷元子还未融化之际,赶紧捧起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她此刻觉得凡人真是太有智慧了,竟然不用法术也能制冰,这让修习冰系法术的她好生惭愧啊!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在这般盛世佳节的光景下,主街上的人群接续不断,以至于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引发-骚乱。
哪吒这厢刚付完钱,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似是发生了什么动-乱。
出于下意识的敏锐,他迅速回到梓菱身边,一把将她拽到了巷子里。
梓菱本是舀起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灯笼果,还未入嘴,就从勺子里抖了出去,待她稳住身形回头去看时,果子已经被人踩扁了。
简直痛心疾首,她抬头去看身前的男人,眸子里竟是带了些微委屈,“我的果子……”
哪吒正在留心四周的动静,闻言怔了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他垂眸看她,顿时就有几分怀疑她这五千年来,是否只是虚长了修为?
男人不由失笑,道:“待会儿再给仙子买一碗。”
“发生什么事儿了?”
梓菱其实也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不过她有屏障护体,素来处变不惊。
倒是这人,身手如此迅疾,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会被狼吃掉似的。
哪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只看得出这骚乱的来源似乎是前方那座四层楼高的花楼。
他并不是个喜爱管闲事的性子,尤其此刻还是私自下凡,必须得低调些。
可是梓菱明显起了兴致,毕竟她对凡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她用胳膊肘顶了顶抵在自个儿脊背上的那堵铜墙,提议道:“要不,咱们过去瞧瞧吧?”
哪吒陷入沉默。
花楼,有什么好瞧的?
出事的那栋花楼名唤“潇湘阁”,为栾阳城五-大花街柳巷之一,因着在大门口驻足观望的男女老少几近扎堆,哪吒便带着她绕到了潇湘阁的后方。
无论神人,皆有一颗八卦之心,这楼里刚发生了一桩命案,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从街头传至了街尾。
听闻是有个买-春的男子在厢房里被挖了心,而当时正在伺-候他的舞姬却失去了踪影,故此众人一致同意那舞姬就是杀人凶手。
楼房外沿,梓菱倚在房梁一侧,问:“你说舞姬为何要挖了他的心呀?难不成是因为这人是个负心汉么?”
闻及“负心汉”这三个字,哪吒胸腔内的那颗心似是揪痛了下。
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与之对视,顿时尤为感激她仅是选择抹去了自个儿的记忆,而非来找他算账,挖走他的心泄恨。
梓菱完全不知他脑子里在臆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继续思索道:“不过,你说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成功挖走一个男人的心的呢?”
“这人都来逛花楼了,哪还有负心汉一说?”哪吒此刻十分想为“负心汉”这三个字一洗清白,率先回答了她的上一个问题,“他们之间本就是利益之交。”
“利益之交?”
梓菱其实不甚懂凡间的花楼里到底都是干些什么买卖的,只是在书中读到过诸如“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般诗词。
在她的认知里,青-楼大抵就是凡间行舞乐之事的奢靡场所罢?
对上她好奇的小眼神,哪吒委实不知该如何同她开口解释,默了半晌,才委婉道:“就是一方给予钱财,一方出卖肉-体。”
梓菱仔细品了品,而后才明白这话中深意,随后大为震撼——
那种事情,原来是可以用钱来解决的么?
一把抓住男人的腰封,她有几分激动道:“开个价吧,云昶!若是睡你,本仙子需要出多少银子?”
???
哪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到底在说什么?
睡他是需要付钱的么?
回想起她在湖心小筑里摸自己的时候,那简直就是肆无忌惮!
他此刻不由怀疑,她该不会真的是男女关系混乱,在蓬莱养了男宠吧?
所以,他也算她池子里的一条鱼么?
梓菱看得出来他甚是诧异,只可惜未知全貌,否则她大抵会比对方更为震惊。
“别紧张嘛,我就开个玩笑罢了,”她兀自翘了翘唇角,“云道长不愧是玉虚宫弟子中的翘楚,好生正经。”
然这只不过是表面之言,在那看似端庄坦然的面容下,梓菱内心——
不,她并没有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想睡!
“哎,应该早些来的,说不定还能看到他们具体在干些什么呢?”
梓菱探头去望房内四仰八叉躺着的男人,语气里满是可惜。
哪吒:“……”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回想起她还是月姝的时候,那可是被他当众抱一下都可能会脸红的腼腆性子。
无端被惹起一股燥热,哪吒阖眸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去,可对方却变本加厉,竟是在他面前凹出了一道起伏的曲线。
这方隐蔽处甚是狭窄,为了防止掉下楼去,二人挨得甚近,梓菱自顾自探头张望花楼内的情形,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臀已经贴在了对方身上。
哪吒僵滞在原地,伴随着她一起一落的动作,紧绷膨胀的感觉愈演愈烈。
嗯?什么东西这般硬?
梓菱终于觉察到了身后的异样,伸手就想去抓来瞧瞧。
然还未等她转过身,哪吒就已先行擒住了她的手腕,意图将她拽走道:“仙子不是还要去放河灯么?再耽搁,夜市就该闭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