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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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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后园中多有虫鸣,这一片怪石嶙峋的假山石下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一阵凉风吹过,虫鸣伴着叶片沙沙的声音,愈添几分森然。

令芙倚在墙边大口呼吸着,前胸后背都被闷出了一层薄汗,她轻轻合上眼,整个人仍旧是没有什么力气。

陆襄本来要送她回小院,但眼见天色忽然阴沉下来,凉风乍起,似乎是要下雨了,她便催他先走,自己停在原处平复潮红的面色和急促的呼吸。

耳边一阵呼号的风声,令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竹林掩映下的那条木廊。

将要落雨的天色下昏暗一片,空无一人。

她都要怀疑不久前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即便是真的被陆寅亲眼撞见她和陆襄在此拥吻,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是新婚夫妻,举止亲密些有何不妥,至多在陆寅这个信奉克己复礼修身为人的大哥眼里有逾礼制,有伤风化……

可此地偏僻,亲眼目睹弟弟和弟妹的私密事,身为大哥,非礼勿视,他也只能当没看见算了。

天不早了,令芙理了理被陆襄揉散的衣带,摸了摸退去热意的双颊,提裙循着来时的路打算回去。

可刚踏上石阶走上竹林边的木廊,便犹如一阵天旋地转,双目朦胧一片,眼前阵阵模糊。

令芙心里一沉,猜测大概是自己的雀盲之症愈发严重了。

这个病症是三年前留下的,那年阿娘和爹爹出海,恰遇上变天,海面上狂风乱作、浪潮迭起,她带着柳青棠守在码头一天一夜,却得到了父母双双亡故的消息。

后来义兄帮忙操办丧礼,守灵的那晚,她悲痛之下,仍不敢相信阿娘和爹爹就这么被吞没在了海水中,尸骨无存。

悄悄跑去船坞想再派人去寻阿娘,黑暗中,却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

她欣喜若狂,她就知道他们没有死,然而不等她出声喊“爹爹”,听清那人交代手下的话后,却整个人血液倒流,耳中一阵嗡嗡乱响,不敢置信的昏倒过去。

等她再醒来,是在义兄的后背上。

他说带她回家。

可是她没有家了,那些金银财宝不是家,富甲一方的生意不是家,就连过去十几年里的那个家,也似乎是假的。

义兄也没有看清那个与人密谋劫掠阿娘私库的是不是那个人。

她守着这个秘密,知道自己在明对方在暗,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图谋什么,一步步打理家业嫁入高门,就是想有能力查明真相,完成祖父和阿娘的遗愿,替阿娘报仇。

或许是方才耳热心跳情绪波动太大,加之阴沉的天色太昏暗,致使她白天就犯了雀盲。

令芙一直佩戴着一个香囊,上次丢了之后又做了一个新的,装着一些有缓解之效的药丸,刚想拿出药来,脚边却碰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却被绊了一下。

踉跄几下还没站稳,脚踝之上却一阵剧痛,令她猝然向后仰去。

只听身后一阵疾步声,一只有力的手臂飞快将她托住,揽入怀中。

令芙只看清来人的身形轮廓,然而撞进他怀里的瞬间,便被男子身上特有的温热气息包裹住。

“去请郎中!快去!”

柏生捏着逃窜不及被踩住蛇头的那条翠青蛇,看清大公子怀里抱着的女子,捏了把冷汗,急忙去请。

令芙来不及思考陆寅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脚踝上的刺痛让她心里一凉。

是被蛇咬了。

“别怕,应当是无毒的翠青蛇。”

话音刚落,天边便响起一声闷雷,接着下起了哗哗的大雨。

陆寅垂眸望着怀里女子苍白的玉容,稳了稳心神,暂且抛却什么纲常礼制,微微弯腰,一臂绕过她的膝弯,将人横抱起来。

直到令芙被他带到不远处的木廊连接的水榭里,被他轻轻放到矮榻上,才回过神来。

即便翠青蛇无毒,但陆寅也不敢冒险等着郎中来诊治,必须尽快将伤口处的淤血吸出来才是。

他目光落在那片茜色的裙角上,喉咙阵阵发涩,这处偏僻之地向来没什么人经过,也难怪弟弟会带弟妹来这里白日宣……

没有女使,外面又下着大雨,柏生着急去请郎中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去叫人。

他迟疑片刻,抬眼看向榻上的弟妹。

纤弱的美人,和不久前他无意撞见她被弟弟按在怀里时泛着红晕的面色完全不同,眼下她因伤口的疼痛蹙着眉,脸色苍白,螓首微垂,下唇被咬的毫无血色。

陆寅知道这件事只能由自己来做,必须做。

但……

他若坦坦荡荡,心无旁骛,为救弟妹逾矩一次不算什么。

但扪心自问,他对弟妹真的心思磊落吗?

她衣着整齐,举止端庄,可他屡次三番透过那完好的衣裙肖想——不,猜想联系到无边的春色。

他无数次在心中鄙夷、压制下的无耻猜测,究竟是纯粹为了探得真相,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觊觎自己的弟妹?

出现在他梦里的,看不清的那张脸,究竟是不是她……

令芙无暇关心陆寅在想什么,她有些常识,知道被蛇咬后,这个时候必须尽快将淤血弄出来才是。

好在雀盲之症有所缓解,双目已不再那么混沌,她羞窘道:“大哥可否回避一下……”

她得褪去鞋袜掀起裙角,才能去挤伤口的血。

然话音刚落,那道高大的身影却从头顶笼罩下来,一只大掌不由分说握住了她的脚踝。

“我来。”

令芙眼睫一颤,心漏跳了半拍,被他手掌轻而易举的锢住,挣脱不开半分。

她浑身一僵,不由得想起那晚自己也是这么被他按在身下,挣脱不得。

“大哥……”她声音发颤,下意识拒绝。

陆寅却按住她的肩,叫她坐好。

“清淤血,挤不出来的,须得……”他喉咙发干,最后一个字难以启齿,只慢慢蹲下身来,不去看她愈发苍白的脸色,慢慢褪去她的罗袜。

“冒犯了。”

……

地上已经吐出几口淤血,陆寅按了按伤处,已经没有硬硬的血块了,而自己握着弟妹脚踝的手心,也已经汗湿一片。

一颗心在胸膛里隆隆直跳,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却仍是有些沙哑。

“好了……”

然而抬眸,却见弟妹忍痛紧咬着下唇,怪不得方才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都已经咬出血痕来了。

两道目光相触,各怀心思的迅速错开。

手中一松,那截莹白如玉的脚踝和小腿被掩在了罗裙之下。

弟妹背对着他,侧身揪住裙摆,似在轻轻颤抖。

“多谢大哥。”

陆寅闭了闭目,深呼吸一下,努力忘却方才所看见的一切。

那截细滑的肌肤,因为跌坐下来而弄皱的衣襟,领口处隐约露出的一抹起伏的雪痕。

和梦中如出一辙的侧脸,红透的耳垂,咬破的樱唇……

他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日日夜夜折磨他的答案近在咫尺,触手可得。

水榭外大雨滂沱,如瀑声阵阵,没有人会进来打扰。

他轻松就可以剥去碍眼的衣物,亲眼看看那枚胎记是不是和记忆里那片血红色的图案在同一个地方。

或许是他当初看错了,不是什么图案,就是一枚胎记。

只需要再看一眼,他就能确认究竟是不是她。

他若想这么做,她挣扎不了,只能任他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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