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怡脑中闪过一句话，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但她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坐下，拿过一个包子开始默默地啃。
“李子怡。”李子瑾突然叫她。
她嗯了一声。
“要不，周末我们给你去买个手机吧。这样有什么事情，也能及时联系。”
高中生，正是喜欢手机的时候，但李子怡没什么想法，她偷偷攒钱买了电脑，追番玩游戏用的都是电脑。
至于手机，她不社交，不上网，基本上是用不上。
“学校不是不让带手机吗？”
李子瑾有些急了，他不想像昨天那样，急得找她。至少被拖堂的时候，可以跟她说一声。
“你别让老师发现了就行。咱们学校有手机的人多着呢。”
这话没夸张，他们学校几乎人手一个手机，只要不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晃悠，老师也不会特意去管。
李子怡没说话。
“是不是钱不够？”李子瑾又问，“我来出钱，我有……”
我有钱几个字，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好看的脸因为疼痛在微微扭曲。
他哪有什么钱？他的钱，都是爸妈的，但那也是李子怡的爸妈。
不同于对自己的大方无度，对李子怡，他们父母觉着女孩子钱多了也不是好事，容易变坏，对她也就是固定的生活费。
但是李子瑾知道，这都是借口。
对于他们来说，钱都是留给自己的，李子怡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日后自己的。
他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曾经，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是这样想的。
越是认识到自己多混账，越是认识到这个家对她的不公，负罪感就越是在攥紧自己的心。
李子瑾侧头看向自己的姐姐。
大概是因为刚洗完脸，她并没有戴平日里的那个黑框眼镜，为了吃饭方便，头发也半梳到了后边。反而露出了那张被她掩盖的脸。
那其实是一张漂亮的脸，即使被阴郁挡住了气质，可她的眼睛却透出一种故事感。
毕竟他们父母长得都不赖，李子瑾也更是好看，李子怡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兴许是被欺负得太过阴郁、颓丧，才会让人忽略她的长相。
此刻她的脸上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淡然，甚是可以称得上是死寂。
因为可以感知到李子怡的情绪，所以李子瑾知道，她是真的无所谓。
“我也有钱。”她说。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她会用愤懑不平的目光看自己，会想同自己争夺父母的宠爱，又或者，也有过讨好自己的时候。
他想起被爸妈训斥到泪眼婆娑的她看自己的目光，那是说不清情绪的复杂目光，也许是不解，是羡慕。但至少不是这样的漠然。
李子怡正在喝豆浆。
她察觉到了李子瑾的目光，实在是忽略不下去了，就转头看了一眼。
李子瑾的眼睛像是更红了：“对不起。”
李子怡很震惊，李子怡很惊恐。
她甚至看了一眼大门，脑洞大开地觉得下一刻爸妈就要从那里进来，然后李·绿茶·子瑾再茶兮兮地来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姐姐。”
她被自己的想象恶寒到了。
“没关系。”她其实都不知道李子瑾在对不起什么。
然后李子瑾茶兮兮的声音真的就又响起来了：“我们以后能不能和睦相处，像……像正常的姐弟那样。”
李子怡觉得自己要起鸡皮疙瘩了，但还是神情都未变地点头：“好。”
李子瑾完全高兴不起来，他还不至于听不出里面的敷衍。
他的心又焦躁，又难过。
“李子怡。”
“嗯。”
李子瑾想说的话，在她这样不软不硬的态度中，都收了回去。
算了，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只能先努力地对她好。
***
李子怡没有和李子瑾一块走，还避开了常走的路。
她可不想再碰到邱嘉钰，然后被顾敏教训一番。
早自习前，班主任公布了一个消息，新的学期，各班清洁区有了新的划分。
“喔！”
这个消息迎来了大家的一阵欢呼。
不为别的，他们班之前的清洁区，是厕所。扫哪里，那也比厕所好啊。
李子怡现在也是这个心理。
她比一般同学，要更倒霉那么一点点，作为被老杜观察的重点对象，一不留神就得被处罚。最常见的处罚就是打扫卫生了。
更别提他们班班委大都是学习好的，每天那个值日小本本上记的名单，都是扫厕所的备选。
当然不会有他们自己的，他们自成一个团体。
所以他们其实很少能有打扫的机会。
“这学期的卫生区是篮球场那一块。”
“喔！”又是一阵欢呼，这次是男生的。
老杜面色一凝：“喔什么喔，谁敢不好好打扫卫生，去打什么篮球，被我看到了就准备扫一年吧。卫生分组就按学号来，七人一组，从低学号开始。卫生委员，等会儿下了早自习去跟我确认一下划分区域。”
这次的唏嘘声，来自好学生。
低学号，那不就是他们了吗？
早就习惯了不用参与卫生值日的他们还有点不适应。
下课后，李子怡的手臂被碰了碰。
从昨天开始，她这个学神同桌的这个动作十分频繁，每个课间都要碰碰她，自己一看，他就说要去厕所。
果然，这会儿她回头一看，学神就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出去一下。”
小小年纪，就肾不好。
李子怡心里这么吐槽，脸上却一点不显，利落地起身让了位置。
林聿慢慢走了出去。
他以前是那种可以在座位上一坐坐一整天的人，今天确实是频繁外出了。
走出两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坐回座位上的李子怡。
少女依旧是没跟他说一句话，连眼神都很少施舍过来。
林聿护着自己刚刚碰过那只胳膊的手。
他在记忆中回想着，方才肌肤触碰的时候，那种酥麻的感觉。
像是触电一般。
带着点刺痛，又带着酥麻，连着胸口都沉闷酸胀却又……让人上瘾。
得不到其他抚慰的他，只能对这样宛若饮鸩止渴的方式上瘾。
这不正常，林聿的理智早就警告了他的大脑，这不正常。
可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对这警告视若无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样的不正常。
接受了分开后的焦灼不安，接受了被她冷落讨厌的失落。
所以他的理智，又下达了下一个指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一直这样被她讨厌，一直不能缓和关系，他好像真的会疯掉。
***
周威对于学神来找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的值日换一下组吧。”
学神言简意赅，语气冷漠。说是商量，但又更像是命令。
“啊……啊？换……换组吗？”
周威很意外他的要求，他的内心是不愿意的。卫生分组是按学号排的，学号是按成绩排的。
跟林聿换组，意味着他要跟那些尖子生一组。
周威很害怕这个。
但他不敢说，集社恐、耳根子软、嘴巴僵于一身的人，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说出“不”字。
“嗯，你值日那天不用管，我会替你去的。”
林聿完全没有去想或者也不愿意去想他的为难之处，对于他来说，两人互换，这完全是一个等价交易，没有什么会被拒绝的理由。
他不知道的是拒绝的理由是有的，但是周威没有拒绝的勇气，只能眼泪往肚子里吞地答应了。
“那就这样说好了。”林聿说完，正要转身回班里，又突然停住了。“对了。”
周威赶紧认真听。
“讲题的事情……”
周威眼睛有了光亮，怎么？因为换值日时间，学神愿意给自己讲题吗？
“你再跟李子怡说说。十一假期不是快到了吗？正是好机会。”
周威的眼神暗淡了。跟李子怡说说啊？李子怡同意听数学课就有鬼了。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好。”
“谢谢。”
说完这话，林聿就进班了，独留周威风中凌乱。
学神这是在跟他说谢谢？
怎么一跟李子怡有关，连礼貌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