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怡。”
就在李子怡思索着自己要不要把脚下这袋零食处理了，就听到了顾敏叫自己的声音。
李子怡还没吭声，旁边的林聿就先开口了。
“顾敏，”他语气有些冷，“这里不是你的班。”
他已经站起来了，要不是因为座位在里面，他都已经把李子怡护到身后去了。
顾敏自然不会怕的，反而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他：“关你什么事？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多管闲事了？”
“她的事不是闲事。”
李子怡现在如果抬头，她跟顾敏肯定都是一样的“你有病吧”的眼神。
但现在，她就继续默默低着头不吭声，听着他俩一来一往。她又不傻，有人吸引顾敏的注意力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顾敏却懒得搭理林聿，又看向了李子怡。视线转到她的时候，女生所有的不耐烦、凌厉，在一瞬间都柔和了下去。
“李子怡。”
李子怡这才听出来了，顾敏这会儿叫自己的声音，像是跟平常不一样。
她好奇地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座位旁边的女生。
目光对上，顾敏对她笑了出来，不是以前那样不屑嘲讽或者是带着恶意的笑，而是真正的愉悦，只是她本能的高傲，使得喜悦有所收敛。
“李子怡，你中午在哪吃的饭？我怎么没有找到你？”
“你找我干什么？”李子怡终于开口了。
这是很难得的，两人平和的语气。
就像是朋友在交谈一样，顾敏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甚至因为这个想法，手指欢欣又躁动地勾了勾。
“明天中午你别走那么早，我们一起去吃饭。”
李子怡有些发愣。
仔细想想，好像她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有些不一样了，自己还以为是突然之间抽风了。
但是现在，还在抽风？
不过也不排除是鸿门宴秋后算账，她权衡了片刻，正想着要怎么拒绝，看出了她为难的林聿开口：“李子怡跟我约好了。”
顾敏一心想跟李子怡好好说话，又学不会怎么放下身段，再被林聿这么再三打岔，顿时也恼了：“林聿，你算个什么东西啊？看你的题……”
“是约好了。”李子怡逮住了机会打断了她，稍稍对比下，也知道跟谁一起更好，反正林聿都说了，那她就顺口接了。
那两人都是一愣。
林聿脸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地在高兴，李子怡这么说，那明天该不会拒绝自己了吧？
不同于他的开心，顾敏脸上有些不太好看。
这么被丢面子，按着她原本的脾气，哪怕是关系再好的人都无法容忍，更何况是李子怡。
可是现在，她就像是被下了蛊一般，就算是生气，也是生林聿的气，对李子怡，她根本舍不得。
反而在她表现的疏离恐惧时，感到一股难言的焦躁与难过。
顾敏心想，按照她们以往的关系，她会恐惧自己也是正常的，但是自己现在只想要对她好，跟她打好关系，得慢慢让她看到自己的改变。
于是李子怡只看到她神色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忧虑地变化了好一会儿后，声音才传来：“反正吃饭，几个人都是吃，那我明天跟你们一起。李子怡，放学后你记得等我。”
说完，也不顾李子怡的反应，就往外边去了。
李子怡目瞪口呆。
这个饭……就非吃不可吗？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班里其他同学，顾敏今天不是来找李子怡麻烦的？
刚走到班门口，顾敏就碰到了老杜。她想也未想就要径直离开，却被老杜叫住了。
“顾敏，你来我们班干什么？”
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老杜当然也认得她。
顾敏双手插在衣服兜里，没了李子怡在旁边，她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拽姐姿态了，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没干什么，来找我朋友。”
“我们班哪有你的朋友？”
老杜说话的时候，往班里看了一眼。
正对上了李子怡的视线。
老杜像是愣了愣，他原本闲聊一般平淡的表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然后那张儒雅的脸上，显出了怒容。
“顾敏！你是不是又来找李子怡麻烦的？以后再找我们班同学麻烦，你就等着被休学吧！”
顾敏嗤笑一声，走得头也不回：“休就休呗。”
只剩老杜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班里同学都想笑，学生年代嘛，总觉着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很酷。老杜神情一凝：“笑什么笑？人家爸妈有钱你们爸妈也有钱吗？你们要是跟她一样，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这一辈子就完了。”
大家都低头不吭声了。
李子怡也低头，老杜这话，话糙理不糙，其实他们学校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少，李子怡家里就也不错，但是顾敏家里有钱的程度，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中想起了那个雨夜。
她坐在警察局冰冷的长椅上，看着到出现在外面的男人。
他冷寂的眼，周身冰冷的温度，似乎都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旁边的人收起了替他撑着的伞。
男人这才走了进来。
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一身修剪合身的银色西服，和那张好看到像是被上帝精心雕琢的脸，就像是一位要参加宴会的王子。
不对，那冰冷的气势并不像王子，更像是王。
哪怕没有身后跟着的那些人，没有那些马上上前迎接嘘寒问暖的人，也能感觉到，他的贵不可言。
李子怡与他对上了视线。
男人的目光，她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都没有忘记。
像是神从缝隙中不经意扫了一眼凡间的蝼蚁，甚至连傲慢都算不上了，或许更准确来说，是无视。
那是让人很讨厌的眼神，没有人会喜欢这样被人视若蝼蚁的感觉。
尤其是当时的李子怡。
“李子怡。”老杜的声音，把李子怡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抬头，老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你跟我出来一下。”
也许是因为他眼里的关切太过明显，所以李子怡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害怕。
放下笔以后，跟着老杜出去了。
两人就站在班门口的栏杆前，不时有回班的同学看到了还好奇地张望一眼再进去。
“顾敏来找你麻烦吗？”
老杜的声音像是很担心，李子怡想也没想地说了：“没有。”
直接了当的回答让老杜被噎了一下。
他看着低头不语的李子怡，熟悉的自责感再次涌了上来。他明明都知道的，知道李子怡一直被校园霸凌，却一直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孩子的小打小闹。”
他总是这么轻轻松松就揭过了，却从没有想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分明是毕生的阴影。
他也许是知道的，只是权衡利弊地选择了对自己最好的方法。
“李子怡，”杜庭禹手放在栏杆上，紧紧捏着，“以后有什么困难便跟我说，我是你老师，有义务处理这些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李子怡有些想笑，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老杜说“回座位吧”以后，果断转身回去了。
林聿能明显感觉到，回到座位上的李子怡，心情很不好。
因为她的愤怒清晰地传到了自己的心脏，引得那颗心在剧烈地跳动，似乎是迫切地想要尽到它守卫的职责。
林聿的心被自责与心疼包裹着，声音也跟着柔和得不像话。
“李子怡，你怎么了？”
李子怡没有回答。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愤怒了，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恶心。
可怎么就还能更恶心？
她的紧紧捏着笔，平复着心情的起伏。
现在说什么老师的职责，她难道没有向他求救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