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让男生骤然回了神。
有那么一瞬间，李子怡甚至觉着他像是要哭出来了，满眼写着痛苦，又很快地低下头，一会儿握握刀，一会儿摸摸葡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我……”好一会儿，李子瑾才像是灵魂归位了一般，找到自己的声音，“葡萄，我在洗葡萄，你要吃吗？”
洗葡萄要拿刀洗吗？怎么这么瘆人？
“嗯，”她一边盯着那刀，一边应了一声，“要不我来吧。”
“别，你别动，我来。”事实上，从听到那个嗯开始，男生原本空洞的眼里，就已经有了光彩。
他方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知道李子怡在房间打游戏，隐隐还能听到她在跟别人说话，他甚至能感知到李子怡偶尔愉悦的心情，想象到她微笑的模样。
但是一对自己，就变了，什么都变了。
不被她需要，不被她接纳，不被她亲近。这样的念头让他痛苦不堪。
想一想，为什么？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这样问自己。
李子瑾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一幕幕。
“子怡，你去给你弟弟洗个水果，哎呀，你不是姐姐吗？”
“子怡，我要去给你弟弟开家长会，你的就下次吧。”
“子怡，你奶奶家得有人回去过年，今年你就回去跟你奶一起过吧，你还是她带大的呢。”
……
李子瑾从没有亲自参与进这场不公平的角逐中，他只是心安理得地坐在天平倾斜的这头，冷漠地看着那一双逐渐沉寂、逐渐不会露出失望的眼睛。
那双如今一想起，就让他的心倍感煎熬的眼睛。
身体的警报器，因为迟迟不能感受到一丝从李子怡身上流露出的正反馈而不停地发出警报的声音。
直到，她叫了自己。
李子瑾抬头，坐在沙发上的李子怡正在往这边看，眼里隐隐流露出一丝担心，也正是这一丝担心，让他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
而对于李子怡来说，眼前的男生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仿佛下一刻就要想不开了。
这可真是个鬼故事。
这要是毕了业，李子瑾就算真的想不开，她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但是老天爷，现在两个人可是住在一起，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人要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这辈子也不用安生了。
高三最后一年了，可别整这幺蛾子。
要命，他能有什么烦心事啊？
“这葡萄是从冰箱拿出来的，”李子瑾的声音传来，“要不我拿热水洗一洗吧？”
他是不是得了绝症，然后良心发现？
“我不讲究这个。”
听她这么说，李子瑾才把洗好的葡萄端过来了。
放到茶几上后，他也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这时候，就特别像是普通的姐弟，李子瑾心想。
李子怡吃了两个，还行，没有葡萄籽，葡萄皮一起吃也不会酸，她又炫了几个。
吃的时候，她还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人，这人心情比刚刚好像是好上了许多。
她其实想问李子瑾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问出来以后，等真出了问题也能让他爸妈冤有头，债有主。
但两个人也不是这种能谈心的关系，于是她又收回了目光。
“李子怡。”
结果，旁边的人先开口了。
“嗯。”
“我最近想了许多。”
“嗯？”她不想谈心，李子瑾倒是想了吗？
“以前，是你受委屈了，咱爸妈对不起你，我也不该袖手旁观。以后，我一定不会这样了，我会好好地爱护你的。”
李子怡原本还在吃着葡萄，这越听，咀嚼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所以，你不对劲的原因是因为我？
“你是……”她隐隐觉着不对劲，又不知道怎么问，“突然之间……这么想的吗？”
这不是很奇怪吗？一个人十几年的性格、思想，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吗？
但是李子瑾丝毫没有觉得哪里奇怪了，还在一脸诚恳地保证：“我是悔过得有些晚了，但我会尽力补偿你的。”
这下自己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敷衍又安抚地嗯了一声。
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内，突然被李子瑾略带急切的声音叫住了：“那个……你玩的什么游戏？要不也带我一起吧。”
“都高三了，”李子怡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我会好好学习的。”李子瑾马上保证，“不会让成绩下降。”
谁管你成绩下不下降啊？只是不想带而已。
“我也该认真准备高考了，”她说道，“以后玩游戏的时间都少了。”
这话让李子瑾毫无反驳余地，只能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进了屋里。
***
再次跟李子瑾一起吃早餐，李子怡甚至都已经习惯了
她火速地吞咽完，收拾了自己的垃圾就要离开。
李子瑾因为已经被她要求过了不能一起走，只能看着她先出家门，临到最后嘱咐了一句：“晚上放学记得等我一起回来。”
李子怡回答没有，他也不知道，只觉得伴随着关门声音响起的时候，她似乎是应了一声的。
李子怡到学校以后，林聿已经到了。
“李子怡，早。”
高冷的学神在向她打招呼，李子怡好像有点免疫了，对他的态度也还行，应了一下后就坐下来开始准备早读的书。
“李子怡。”胳膊又被戳了戳。
林聿最近总喜欢这个动作，李子怡按了按自己被戳过的地方。
“怎么了？”
林聿推过来一个笔记本：“能不能帮我写个名字？”
那是一个蓝色的空白笔记本，蓝色也是李子怡最喜欢的颜色。
但她没接，神经病啊？为什么让她写名字？
“你自己不会写吗？”
林聿像是并不意外她会拒绝，又慢慢收回了本子。
打开本子后，没写名字，首先在第一页写下了前天的日期。
想了想，才在日期下面写到：“重要的一天。”
怎么重要的一天，他看了一眼李子怡，没写，而是掏出计时器放在一边后，又将本子翻了一页，写下今天的日期。
***
李子怡发现今天的林聿很奇怪。
以前他从来都是低着头，不听老师的课，更不会看自己。
这两天，他开始听课了。
就什么程度呢？各科老师被学神用漠然的目光盯着的时候，无一例外地都要低头看一下自己的教案、题册，甚至翻一翻后边的答案，满眼都写满了对自己的怀疑。
嗯，李子怡很理解他们的心情，这比下面坐满了听课老师还恐怖。
但事实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学神时不时地就会凑近她，低声说：“他这样讲复杂了，等会儿下课我给你讲简单一点的思路。”
李子怡每每就一个感觉，无语。
她甚至考虑要不要去找老师给自己和周威换一个座位，周威要有这么一个同桌肯定高兴死了。
然后今天，学神像是又进化了。
他拿了个计时器放在那里后就像以前一样低头写题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抬头看自己一眼，李子怡感知到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他关掉计时器，在自己早上看到过的那个蓝色本子写什么。
李子怡：“……”
他是在研究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