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不是很确定的问道:“哈宜瑚,方才你在跟我说话吗?”
珊瑚唯有装傻,系统怎么就沉不住气呢?嘴那么快。
还好只四阿哥一人听见,不然生出乱子,她可承受不起。
五阿哥很是不满,“四哥,哈宜瑚才刚好,你咋咋呼呼也不怕吓着她!”
叫人拿条绒毯给她围上。
珊瑚心里暖洋洋的,前世她没有兄弟,如今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虽说五阿哥日后没什么大出息,可换个角度想想,无须卷入九龙夺嫡的漩涡里,也是种幸事。
五阿哥坐到床前来,又絮絮告诉她,等她能下床之后,就带她捉鱼摸虾,采菱挖藕,可有意思了!
三阿哥呵斥道:“你忘了四妹妹才落过水?还敢带她往湖边去,真是不分轻重!”
五阿哥憨憨一笑,挠了挠头,“是我考虑不周全。”
珊瑚微微笑道:“没事,我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五阿哥简直受宠若惊,这还是哈宜瑚第一回主动答应他邀约哩,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果然他们翊坤宫才是一家子。
三阿哥略感诧异,他记得四妹脾气一向阴沉寡淡,不喜与人群聚,否则也不会轻易被沙达利哄骗了去,可如今瞧着,倒比先前活泼开朗得多了。
珊瑚怕话说多了露怯,留他们喝了会茶,便借口困倦将客人赶走了。
三阿哥原本觉着皇帝请法师有些小题大做,此刻怕是真有些蹊跷,“四弟,你怎么看?”
四阿哥还沉浸在方才那句谶语中,并未留神。
三阿哥连问了几声也不见回应,难免着恼,“老四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四阿哥仓促笑道:“三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向皇阿玛请安了。”
说完匆匆离去。
一个个都古里古怪,三阿哥摇摇头,这宫里是怎么了?
胤禛没回阿哥所,反而直奔永和宫而去。
德妃正盯着乳母给五公主喂奶,闻言皱起眉头,“他怎么来了?”
自从皇贵妃要了胤禛过去,德妃身为生母反而得避嫌,省得佟佳氏以为她心怀不轨,除非年节或是各自生辰,她都不要胤禛来请安,这也是为他好,只有老四真心把皇贵妃当额娘,皇贵妃才会真心疼他。
德妃虽然位居妃列,可论家世论宠爱都不是独一份,哪里敢与佟半朝抗衡?
在花厅会面后,四阿哥便心急火燎道:“额……德妃娘娘,请您让六弟搬回永和宫来!”
德妃被他气笑了,“你慌里慌张跑过来,就为了这事?”
孩子养在阿哥所是规矩,从皇后到嫔妃莫不如此,她凭什么破例?
四阿哥当然知晓兹事体大,可实在心慌得厉害,六弟从胎里便带有弱症,吃了许多补药才缓过劲来,如今虽然看着一日比一日健康了,可阿哥所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谁知道里头照管的人尽不尽心?四阿哥就亲眼见到吃酒的赌钱的偷懒打盹的,不胜枚举。
德妃毕竟是一宫主位,若能留在身边照拂,自然更妥当,真有什么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真是厉害,才六岁就来教她做事了,可见皇贵妃会调教。德妃哂道:“除太子住毓庆宫外,其余皇子莫不留在阿哥所,你以为本宫凭什么破例?”
她一直奉行的都是明哲保身,避免被人当成众矢之的,自然不肯为这个出头。
四阿哥却很坚持,“宜妃娘娘能把哈宜瑚接回翊坤宫,您为什么不行?”
“哈宜瑚是个女孩子。”德妃懒得跟他解释,这宫里皇子公主的分量向来是不同的,公主除了抚蒙别无用处,而皇子才是万岁爷真正看重的,自然不能让生母的影响过甚——为什么阿哥们一出生就要抱离身边,为什么嫔妃往往将孩子换着养,不都因为这个吗?
德妃深谙宫中规矩,一切以万岁爷的行事为准则,自然不会违拗。
比起老四那虚无缥缈的恐惧,她更在意另一件事,“你来之前可有跟皇贵妃娘娘打过招呼?”
四阿哥不情不愿地摇摇头。
德妃顿时眉立,“真是糊涂,怎可未经许可就来永和宫?趁那边还未发现,快回去吧!”
四阿哥无法,只得躬了躬身,悻悻离开。
阿哥所里,胤祚正舔着一把松子糖,两腮鼓鼓跟小仓鼠似的——临行前珊瑚让冬梅塞到他怀里的。
他觉得四姐姐真是太好了,自己不过随手从路边摘了两捧野花,谁知换来这样大的回报,嬷嬷们怕他坏牙,向来不许他多吃呢。
四阿哥以前也不许他吃糖,但今日却反常地并未训斥,只摸了摸他的头,“我前日捎来的千字文,背得怎么样了?”
胤祚顿时心虚,小心翼翼把含化的糖块捞出来,嗫喏道:“才看到前两页……”
知道四哥是为他好,希望他早早开蒙,免得日后跟不上进度,也好为额娘争光,但,他就是觉得很难背嘛。
又有点对不起四阿哥,两只小短手纠结地缠在一起。
四阿哥点点头,神情异样温和,“不用着急,慢慢来,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四哥好像有点奇怪?胤祚悄悄咽了口唾沫,显然不懂怎么回事。
四阿哥想了想,“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定要及时告诉嬷嬷们,或是让哈哈珠子给我送信,千万别硬撑着。”
胤祚乖巧点头,这样郑重其事固然令他有些迷惑,但四哥的话胤祚向来奉为圭臬,自然无敢不依。
四阿哥方才松口气,这厢又从袖里掏出几封银子,交给胤祚乳娘与杂役下人们,“舍弟顽劣,让你们费心了,还请诸位千万多担待,若服侍得好,德妃娘娘还会重重有赏。”
他还是头一次假托德妃之名,可狐假虎威,唯有如此才能震慑住这些人叫他们听话。
如今他只盼着胤祚能平安长大,别的什么都不想——四阿哥从未像现在这般害怕夏天到来,多希望那个预言是错的。
即便是真的,他也定要用人力挽回天命。
珊瑚悠闲地躺了两三天,终于赢来她人生的劫难。
一群打扮得奇形怪状的家伙簇拥着宜妃和郭贵人进来,又在殿内放置一个火盆,上头燃几块木炭,但见为首的喇嘛含起一口水用力朝盆里喷去,炭火燃烧得更旺了。
宫女太监都哇的一声,齐齐赞叹。
珊瑚处变不惊,不就是些助燃剂吗?搞得神乎其神。她庆幸四面窗户是通的,否则即便不被烧死,也会被炭火的烟气给呛中毒。
见郭贵人一脸忧心忡忡模样,宜妃拉起她的手拍了拍,转头问道:“大师,驱厄不会伤及格格身子吧?”
珊瑚也留了个神,谁要是敢用藤条来鞭打她、或是灌她些乱七八糟的符水,她可按捺不住暴脾气。
还好大师给了否定的答复,但见满脸横肉肥头大耳的喇嘛迈着诡异的步伐在殿中绕来绕去,时不时朝角落里瞟上一眼,或是用力往空气里戳一棍,两眼精光四射,乍一看还挺似模似样。
珊瑚看得津津有味,悄悄问系统,【你没被发现吧?】
系统得意非凡,【这人就是个骗子。】
起初还以为有点真本领呢,害得他提心吊胆,谁知跟一般的江湖术士没两样。
珊瑚悄悄看了眼门口,见宜妃似未注意,【怎么说?】
系统便叽哩哇啦倒了一大堆,原来这位已经不是头一遭招摇撞骗了,光宫里就来过好几次,他有个弟弟也在御前当差,还认了梁九功当干爹,因此搭上这条线——当然,梁九功也不是全无好处,他能从中捞一半的报酬呢。
兄弟俩一僧一俗,互为倚仗,故而这些年来如鱼得水,并未发觉。何况凡人做法事不过为求心安,这喇嘛生得宝相庄严、慈悲为怀,施主们一旦深信,心魔还真就去了些,可不就算做成功了?
珊瑚仔细看了看,确实长得挺有佛性,耳垂还奇长肉厚,是福缘深厚的象征。
系统不屑,【什么呀,那耳垂是他自己用筷子夹大的,肿起了而已,哪有人天生长这般?】
珊瑚:……长见识了。
【你姨母才叫倒霉,别人请他不过两三百银子就够了,到翊坤宫却动辄五六百,不就逮着你姨母出手阔绰、人善好欺么?】
加上之前为胤禹阿哥超度做的法事,前前后后竟哄去了上千银子不止。虽说郭贵人也出了些,可她能有多少闲钱,还不是靠娘家和妹妹补贴。
宜妃听得此处,肺都要气炸了,骗感情可以,骗钱实不能忍,她看起来有那么蠢么?
郭贵人见她容色异样,讶道:“娘娘,你怎么了?”
宜妃强咬牙关,她可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这笔账一定要算。
当面却笑盈盈地道:“多谢各位大师出手,为哈宜瑚消灾解难,本宫与郭贵人也能松口气了。”
班察喇嘛肃容合掌,“贫僧分内之举,施主无须客套。”
好个假模假式的死贼秃,宜妃恨得怄血,神色却愈发谦恭,亦浅浅施了一礼,请他们到后殿领赏。
珊瑚察言观色,悄悄对系统道:“他们要倒霉了吧?”
相处这阵子,珊瑚也渐渐摸着些宜妃脾气,实在可谓性情中人,她真心道谢才不会这么咬牙切齿的。
当然那些外地来的喇嘛不敢直视娘娘面目,并未察觉罢了。
系统揣着手,【谁知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珊瑚捻了一块蜜饯放进嘴里,笑盈盈道:【我也没说。】
她越来越觉得这位美艳姨母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