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韩时回答得很快,没有丝毫犹豫,把姜舒意正在酝酿应对沉默或拒绝的说辞打乱了。
心情彻底放松,她笑着说:“爽快,不愧是风靡商界的男神。”
韩时对这个评价毫无反应,问道:“为什么一个人散步?”
“晚饭吃撑了。”姜舒意拿出和朋友说话的语气,不端着不隐瞒。
韩时似乎在换姿势,声音忽远忽近:“有什么好吃的,会让你失控?”
“旺旺面,”姜舒意舔舔唇说,“老板免费送我煎蛋和脆皮猪手,我全吃光了。”
“不减肥了?”韩时笑了下,“我该和老板道声谢。”
姜舒意纳闷:“我长胖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韩时:“你瘦了,对我也没好处。”
“那你谢什么?”
他风轻云淡地道:“想谢就谢,毕竟我是随心所欲的人。”
这句话把时间回溯到拍婚纱照那晚,姜舒意蹲在沙滩上打喷嚏,他在旁边无声地笑。
问他为什么笑,他说想笑就笑,然后她把他定性成随心所欲的人。
不过顺口之言,他却记在心上,找机会揶揄回来。
不像他冷沉的风格,却是适合朋友间的相处模式。
他的接受力,适应力与他的决策领导力一样优秀,可以做到无缝切换。
姜舒意没有继续和他斗嘴,边走边说:“今天工作不忙吗?”
韩时道:“忙不忙我可以自己调节。”
“婚礼为什么不调?”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完全没有指责韩时的意思,嘴它有自己的想法。
“因为……”韩时的话刚起头,姜舒意马上岔开话题,“今晚吃面老板问你为什么没来,我说下次一定。”
很生硬的转折,傻子都能听出来何况韩时还很精明。
他“嗯”了声,似玩笑似认真道:“旺旺面老板如果想扩大店面我可以投资。”
扩店的事,姜舒意以前和老板聊过。
老板说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现在创新美食很多,来吃面的客人多是守着一份情怀,面店保持老味道食材新鲜就很好了,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年纪大了手脚更慢,也没有什么独门秘方可以传授收徒,有巴掌大个地方让老顾客歇歇脚忆往昔,是他坚持开店的原因。
老人的话和他的面容一样朴实,也代表着昆山的古朴,难舍的记忆。
姜舒意把这些话告诉韩时。
他表示老板的想法难能可贵。
两人东拉西扯聊着天,缺席婚礼后半程的遗憾在今夜做出弥补。
韩时用语音陪伴,护送他的新婚妻子安全回家。
挂断前,他说:“晚安,小舒意。”
晚安,小舒意。这句话似乎听过很多遍,在模糊的犹如马赛克遮掩的记忆中。
她努力回想,头开始隐隐作痛。
背后突然传来惊奇呼声:“姜舒意?”
她回头,看见两个在同学群里很活跃的高中女同学。
平时不怎么来往,看着都有些面生了。
“江琴,王美聪。”她依稀记得她俩的名字。
“真是姜舒意!”短发女孩王美聪兴奋至极,“没想到你回来了,怎么没在同学群里说一声?大家都想吃你的喜糖。”
她结婚没请高中同学,分开太久关系不熟,送请柬就像开罚单。
婚礼完毕她在群里按人头发了红包,喜欢冒泡和经常深潜的同学都被炸出来纷纷送祝福。
“我回来看姥爷,待不了几天就没说。”她微笑道。
王美聪道:“你现在太漂亮了,差点认不出来,江琴还说不是你。”
江琴暗暗扯她衣服,阻止她没情商的发言,向姜舒意解释:“我没说不是你,你一直都漂亮。”
“你们,散步?”姜舒意跳过不怎么漂亮的开场。
她不介意同学说什么,江琴的尴尬却写在脸上。
王美聪在群里被男同学调侃像个大喇叭,现实中话也不少非常自来熟。
“我们下班会路过你家,今天有缘分啊见到真人了。”
姜舒意被她的话逗笑了:“我什么时候不是真人?”
“你基本出现在杂志网络上,离我们很远。”王美聪像机关枪一样不停输出,“以前你可是我们班男同学的梦中女神,文艺天姝。”
“夸张了。”
“真不夸张。对了,你老公呢?”王美聪抬起下巴,往姜舒意身后看,“昆山中学我们那两界真是男女神齐出,韩时只读了一学期就被全校女生念念不忘,现在成了商界翻云覆雨的大佬,太牛了!”
姜舒意说:“他有工作,没回来。”
“你们不是刚结婚吗,没婚假……”话没说完,王美聪被江琴挽着胳膊往后拉。
“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家给孩子辅导功课啊?”江琴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王美聪还没醒眼:“孩他爸又不是文盲,什么事都要我干。”
姜舒意:“要不坐会儿再回去?”
王美聪却看了看表,摆手:“算了,孩子粘我下次吧。对了,26号纪枫过生日,说顺便搞个同学聚会,你也参加吧。”
“有时间的话。”姜舒意没有特别确定。
“我们大家都挺想你的。”王美聪忽然收起姑姨般的咋呼热情,表情认真。
她形容疲惫,是被生活所累的人最常见的状态。
为了家庭她们不常出入热闹场合,偶尔聚会是她们宣泄压力释放真我的途径。
姜舒意不是那种发达了就目空一切的人,对于真诚善意的邀请她无法拒绝。
“准备在哪里聚,地址定好了吗?”她问。
现在刚月初,月末的事先说着去哪里还没确定。
王美聪又笑起来:“纪枫办事拖沓,如果他知道你要参加,明天就能把位置定了,到时候看群消息。”
姜舒意点头应下。
“那我们先走了。”
“好。”
姜舒意目送她俩走远。
她们忽然回头,看见姜舒意还站在原地,便扬起手臂用力挥别。
夜色已浓沉,家里玻窗透出温馨暖光。
桌上还留着饭菜。
姜舒意说了晚饭不在家里吃,父母却习惯地给女儿做她喜欢吃的菜。
李雪妍明天早班,已经睡了。
书房的台灯亮着,姜然带着眼镜在查阅资料。
姜舒意给他杯中凉了的参茶重新换过水。
姜然扶着眼镜,喝了口茶说:“有饭,饿了自己热热,不吃就早点睡。”
“好,爸爸也早点休息。”姜舒意退出书房,轻轻带上房门。
她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奖状奖杯位置没变。
奖状已经陈旧泛黄,奖杯却闪亮如新没沾一点灰尘。
从学生时代到事业小成,这些物品记载着成长经历被父母用心保存着。
打开抽屉上的小锁,翻阅尘封的青春,同学录上千奇百怪的画风,略显中二的赠言每段话都能把人拉回即将毕业的那个夏天。
大家坐在梧桐树下,摇着笔杆绞尽脑汁想用优美文字展现自己与众不同,写出来的却是:[祝你鹏程万里,我们后会有期。]
也有:[啊——毕业了,我的爱情没开始就结束了!]
这句话下面有个大大的问号。
问号下又接一句:[对不起,忘了不是我的本子。重写啊,咳……朋友,插翅飞吧,没什么能阻挡你乘风破浪。]
[姜舒意,你是最棒的!!!]
那些模糊的面容见字后鲜活起来。
姜舒意不禁弯了唇,将抽屉里的东西全拿出来,看还有没有搞笑惊喜。
打开装糖用的紫色礼盒,里面有些生日小卡片和两张学生证。
一张是自己的,照片青涩,略带婴儿肥。
另一张贴照片的位置空着,姓名也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到两个字的偏旁部首。
韦和寸。
她拿起来仔细看,和自己的学生证作对比。
发证时间相隔一年。
记忆中的马赛克层叠堆砌,无法看清掩埋的真相。
路瑶曾说:“韩时在昆山中学上过学。”
之前碰到的同学王美聪也说:“昆山中学我们那两界真是男女神齐出,韩时只读了一学期,全校女生对他念念不忘。”
如果这张学生证是韩时的,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家里?
明明不是同一届,他离校自己还没上高中。
姜舒意双手撑着额角,一入深思头就作痛,好像身体自启保护屏障隔绝信息冲击。
手机震动,助力打来电话询问:“姐,爱莎夫人想约你拍银婚纪念照,你在放假,我打来问问你的意思。”
爱莎夫人姓杜,中国人,是姜舒意恩师的朋友,早年嫁给欧洲贵族后裔,通以夫人相称。
她的邀约是对姜舒意审美和能力的肯定。
“她想约什么时间,在哪里拍?”姜舒意将旧东西整理好放进抽屉里。
助理:“7号,法国尼斯。”
姜舒意简明扼要:“定后天的机票。”
助理:“好的,那我给爱莎夫人回复了。”
“嗯。”
放下手机,姜舒意再次拿出紫色糖盒,掌心覆盖在那张陈旧的学生证上。
不知自己和韩时有什么渊源但被记忆模糊了,或许以后能找到答案。
即将和他处在相同时区,却依然隔着七百公里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