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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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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向书雁错愕,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意思?”

更多的细节沈听薇不想展露,只道:“总之,我努过力了。”

向书雁这个旁观者操碎了心,“江先生这么优秀,光路上要加他微信的都不下二十个,你可要抓紧了,别让别人有机可乘。”

沈听薇能说什么,除了心里一阵一阵酸意,再无多想。

“书雁,谢谢你,我想先休息了。”

向书雁是个识趣的人,确实不便再打扰她。

临行前,加了一句:“听薇,如果我说我明天有事陪不了你,你会怪我吗?”

“你有事?”沈听薇拧着头皮想了想,“明天我们不是要去敦煌?”

“是去敦煌没错,但是吧……”向书雁话搁一半,“好了,不说了,你早点休息。”

她说完出去了。

沈听薇听得一头雾水。

不想了,她的旅程总归没结束。

老实说,跟江聿分手后的这几年,她四处碰壁。

为自己安排一场失意旅行,她向往西北已久。

大漠狂沙,落日孤烟,这里的人豁达率真,却也在关山难越中踽踽独行了几千年。

鸣沙山月牙泉,风撩起她红白格长裙一角,悠悠驼铃簌响在丝路上远长。

这里连接河西走廊,曾经常年北风呼啸,砂砾堆积。

而今开辟出沙丘绿洲,一汪泓泉,人烟稠密。

一行行骆驼队在沙漠里蜿蜒盘旋,戈壁滩上滑沙、踏沙的人枚不胜举。

沈听薇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脱鞋行走,碎细的沙子没过脚踝。

冷白纤素的踝骨与脚下的黄沙融为一体,秋天的敦煌温度适宜,干爽沁凉的风拂过脸颊。

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坐下,拓落的眉眼映在浩瀚苍莽里,五官隽姣如月,眼窝深邃,眉骨有着数不尽的风流。

“等谁?”他轻挽衣袖,露出半截劲瘦的手臂。

她咀着话,冷不丁道:“我男朋友。”

江聿衬衣松了一颗纽扣,锁骨停匀分布在肩颈两侧,斜勾起唇,饶有意味地道:“那刚好。”

沈听薇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不是回去了吗?”过了一会儿,她按耐不住心中疑问。

江聿抬眸,缓缓注视,“谁说是我走?是成全要回去。”

“是他回去?”

沈听薇张惶了一下口舌,心中疑问不断。她听错了吗,怎么向书雁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江聿好整以暇地调侃一句:“怎么,不舍得我走?”

沈听薇不再将脚暴露在外面,而是坐下,细细套上鞋袜。

“你想多了。”她回应他。

江聿不恼,注意力仍旧放在她身上,“昨天你问我,复合怎么样。我认真考虑过了,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所以呢?”

她舌尖滚过那行话语,一瞬间错愕加期待。他提复合,这是不是意味着……

江聿一挨近,逼仄的气息扑面而来,“所以我怎么样?你在等男朋友,我来得不是刚刚好吗?”

“……”

她不自觉翕动嘴唇,心里蠢蠢欲动。

“张骞出使西域,耗费十三年光阴,九死一生。他带来了西域的文明,也开拓了丝绸之路。我们呢,有多少个十三年可以挥霍?”她悄摸摸转移话题,试图逃离方才的尴尬。

江聿俊颜蒙上一层橙黄的瑰丽,在碧空黄沙之下分外耀眼,“以前我不敢保证,但今后只要你想。”

“嗯?”沈听薇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站起,向她伸出手,冗阔的手掌,掌心纹理纵明,“以后,我们会有一辈子时间浪费。”

夜色席卷日暮,她对上那双温润的眼,心鼓幢幢。

……

从莫高窟出来之后,沈听薇就发现向书雁和刘洁都不见了。她本以为能在鸣沙山等到她们,才发现并没有。

暮色渐渐浓稠,沙漠上即将举行一场篝火晚会。有人带了帐篷露营,她原本也想跟向书雁还有刘洁在沙漠地里露营。

江聿跟她说了一会儿话,没走远,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一杯思露杏皮茶。当地的特色,入口甜中带一点苦,爽口解渴,适合各个季节。

沈听薇才不会跟自己肚子作对,餍足地喝完一半之后,才对他稍以施加颜色。

“我落单了,队友找不到了。”

单身女性,独自出行,这么一个黑黢黢的晚上,说不害怕是假的。她不是故意在江聿面前示弱,实在是拗不过心中恐惧。尽管此刻这里歌舞升平,暂时没有任何安全隐患。

江聿目的达到,唇角慢悠悠飘出一丝玩味,“那太好了,我也落单,正好跟沈小姐凑一对。”

“谁要跟你凑一对。”沈听薇呢喃,佯装不以为意。几秒,堪堪反应过来,难怪向书雁昨天会对她说那样的话。

“是你把人支走了?”

她们怎么可能落下她还不打招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于他。

江聿没有否认,回答得坦坦荡荡:“是啊,是我。我想追回沈小姐,当然得制造契机。”

沈听薇偏头,一双眼落到其他地方。

不回应,半点眼色也不给。

晌时,篝火晚会拉开序幕,一部分人在用餐,主办方安排了各色民间艺术表演。

她其实没那么感兴趣,响应人群适当地发出一些欢呼,而后,平平静静。

江聿也没有那么感兴趣,用餐期间,接二连三接到许多电话。

“江总是大忙人,出来玩还有这么多人联系。干嘛抛下工作跑到西北来,你这种人不应该将时间牢牢拴在公务上吗?”

她知道那些人找他都是因为公事,可她就是埋怨他的不专心。他分明是为了她才来西北,又因为这些事务顾不上她,心情实在不怎么样。

面对她的吃味,江聿合上手机屏幕,神态有那么丁点放松,“我可以理解为,你慢慢在意我了吗?为此跟我的工作吃醋?”

“你开心就好。”她不吝言语地回。

面前放着一桌餐点,全都是当地特色小吃。沈听薇没有将专注力放在那些食物上,白他一句,心情才好一点。

桌上有一扎啤酒,她道:“要不要喝几杯?”

服务员早已撬开瓶盖,她扬头示意。

江聿眉头蹙拢在一起,似是不满,“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沈听薇拎起啤酒就往杯子里送,“我一直都能喝,你不知道?”

江聿制止住她的动作,将那杯酒往自己手里揽,“别喝,在这种地方。”

沈听薇仿佛没听到似的,冰凉的指尖压过他的指背,烙下温度,“那在哪种地方能喝,云川吗?”

突如其来的嗤声拨起江聿的心弦,他心头滋生起一股热,源源不断。

一手抢过那只杯子,另一只覆盖向她的手面,他望向她的眼眸,眸色深不见底,比夜色还悠长。

深浅不一的光线渲染出光怪的陆离,斑斑驳驳的微亮依次落在他们每个人脸上,额、鼻、唇,每一处暗影丛生,神态各不相同。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听薇鼻尖倏忽飘进一缕幽香。呼号奔腾的北风裹挟冷冽的雪松味,糅合粉质的檀木,清新可辨的颗粒感壁垒分明。

思及在飞机上碰到的那个人,失重时偶一传递过来膨胀的力量感,她下意识地去捕捉身边那道人影。

——江聿自始至终保持一种闲适的姿态。

刚刚抢夺酒杯那一段小小的插曲,他的眼神、表情,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他平和到了极点。

沈听薇不信,留神他脚下那双鞋。

令她失望的是,那仅仅是一双另一种颜色的英伦风牛皮板鞋,与他前两天穿得稍稍不同。

对啊,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他不是飞机上那人又怎样,她并不是非得将他与那人联系在一起。

沈听薇这么想着,心情舒畅许多。

两人之间的对话尚在继续,她说完这句话后静静观察他的反应。

江聿却忽然松口,执起手边的杯子,倒上满满一杯。橙黄的泡沫在杯壁翻滚,刺爽的啤酒味钻进鼻尖,他举杯与她对饮,“既然你想喝,我陪你喝。”

“你疯了。”

沈听薇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他酒精过敏,而且很严重,关于这一点,她从来没忘记。

江聿果断摇头,一丝一毫不适未曾展露出。唇边噙起浅淡的笑容,眼神晃荡,情绪一晃而过。

“跟你分开以后,我尝试过饮酒,这些年克服了心理障碍,身体适应不少。不用担心,这点酒精度数不足以让我进医院。”

晚风曳过,绵绵黄沙涌起的褶皱凝成千顷波涛,窈窕红柳和胡杨林在千年的寂寞中摇曳生姿。

夜的深邃敲响沉睡的戈壁与古驼铃,苍凉的大漠深处,蕴藏着一个又一个亘远的传说。

人与灯交相辉映,沈听薇在千重沙嶂中捕捉到他那双清平润泽的眼。

他的话深深挑动她的神经,她的神经每触动一分,心不可抑制地动摇。

如此良夜她不想破坏气氛,奈何江聿有魔力,总是能牵引住她的心绪。

有那么几秒,她想不管不顾地抱住他。

分开的这几年,她不清楚对方经历了什么。但能想象出来,面对分离,他没有表现得过于冷淡。

这一刻她后悔了,为当初分手的那个决定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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