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玲被一群健仆绑着高高举起,到了祠堂又被她们摔下来,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娘的,这群刁奴,一个二个手脚都这么重。
就算是扛头猪,也不能这么粗鲁!
“这是怎么回事?”大太太虞曼云说道。
“回太太,二哥的新娘疯癫跑了出去,正好被我遇上,就派人绑了回来。”李郸说道。
“唔唔唔……”燕玲眼睛瞪得像铜铃,张口想要说话,但是嘴巴被堵上只能干瞪眼。
“你倒是个好孩子,不白你二哥哥疼你一场。”虞曼云点点头说道。
“太太说的是,为兄弟效劳乃是李家二郎职责。”李郸拱手行礼。
燕玲阴森森的看着他,为兄弟效劳……
小叔子,你大太太知不知道你为你哥哥效劳,都效劳到要替哥哥和嫂嫂洞房了!
“那这个呢?”虞曼云指了指同样被五花大绑晕倒的谢三说道。
“回太太,这是家丁在外巡视发现的嫌疑小厮,想必是个偷鸡猫狗的小贼罢了。”二太太说道。
下人立刻将谢三的头发扯起,露出一张满脸血污,但难挡俊逸的脸来。
虞曼云撇了一眼,轻笑道:“这小贼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沦落的公子哥儿。”
燕玲眉毛一挑,这老虔婆嘴里还能憋出好话来。
果然,下一刻,虞曼云就说到:“既然这样,挖个坑埋了吧。”
活埋?
自大胤朝立世以来,就严令随意打杀奴仆,就算是宫中娘娘也不能没有缘由就打死宫女太监,官宦人家,富户之家更是如此。
更何况是一个没有证据证明是贼人的小厮。
并且,就算要处置,也应该是移交官府。
这虞曼云,这么残忍的死法竟张口就来。
说活埋就活埋。
简直完全不像一个世家大太太。
更离谱的是,她周围的李老爷,二太太,李郸,喜婆,奴仆丫鬟竟都没有太大反应。
好像活埋这种事在李府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李府家丁正要去拖谢三,燕玲心中焦急不已。
毕竟是跟了她许久的小厮,刚才还替她引开家丁,于情于理,她都要有点良心。
就当家丁要碰到谢三时,谢三却蓦地睁开眼,露出一双深沉狠厉的眼睛。
那种眼神……就像是濒死的孤狼,眼里冒着寒气,气势磅礴。
竟和她的前夫一模一样……
这三年来,她从未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我是燕家侍卫,你们胆敢动我!”谢三挣脱家丁,自己站了起来,在这黑压压的李府宗祠里,颇有气势。
虞曼云被他吓了一跳,半晌才说话:“哼,便是皇上的侍卫,我也动得!”
“来人,还不快将他埋了!”
家丁又要蜂拥而上,谢三又道:“不日雍王就要到沂阳平乱,李家村连接三省,雍王必定经过此地,在此驻地歇息。”
“到时候一查,你李府作为当地大户,非但不庇佑百姓,反而勾结天教,收取沿路商户过路费,贩卖人口,要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你李府上上下下一个都活不了!”谢三道。
这话一出,别说燕玲,虞曼云,二太太,道袍老头均是变了脸色。
虞曼云看着他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李老爷就冲到谢三面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胡说八道,口出狂言?”
“我李氏宗族出了多少天子门生,当今皇后乃是我沂阳李氏主支,我李氏宗族权势滔天,但也忠君爱国,你不要胡说!”
李老爷的手指都要戳到谢三的脸上去了,十分震惊愤怒。
“我不要胡说?”谢三站起来比李老爷整整高了一个头,此刻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老爷,竟隐隐的有一种压迫感。
燕玲跪在地上咽了咽口水,默默的看着她这小侍卫……
往日乖巧懂事,沉默寡言,不问话一句话都不肯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哑巴。
今日,却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势。
“子不语怪力乱神,天家严禁邪崇仪式,你李府今日成婚是为了什么?”
“哪家举行婚礼,会在后山放两口……”
谢三还没说出口,谢三便被李老爷堵了嘴,再不能说出剩下的话。
李老爷道:“胡言乱语,来人,先把他押下去,我过会来细细盘问!”
而此时,燕玲在原地微微发颤。
谢三剩下的话是什么?
李家在后山放了两口什么……
一种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
她今日怕是很难活着走出李府的大门。
谢三被押走后,宗祠里的气压更低了,每个人脸上都阴沉沉的,看着完全不像是有喜事的人家。
“真是晦气玩意儿,李府什么时候混进这样的人来了?”李老爷说道。
“老爷别生气,晚点再处置那个小贼吧,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仪式给办了……”二太太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道。
虽然说得很小声,但燕玲还是听了一耳朵。
仪式!什么仪式?
婚礼的仪式不是刚才就办好了吗?
燕玲想要说话,但她嘴里堵着帕子。
她心中焦急不已,眼睛一闪,看到妖妖娆娆站在李老爷身边的二太太。
对了,刚才在书房,这二太太还救了她一命!
“唔唔唔……”燕玲朝二太太恳求的看过去。
果然,二太太看到她支支吾吾的要说话,开口道:“老爷,你看新娘子似乎有话要说。”
老爷撇了眼正要开口,虞曼云直接打断道:“想必又是什么疯癫之语,直接押下去吧。”
燕玲怒瞪虞曼云。
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
“太太,这恐怕不行,大婚这日本来就是要高高兴兴的,万一让新娘子心存怨念,这新婚的效果怕是要大打折扣……”二太太绞着手指说道。
“不知好歹的死货,主人家说话,哪有你一个妾说话的份!”虞曼云怒骂道。
想是二太太三番两次的忤逆虞曼云,让虞曼云都装不下严正的外皮,破口大骂起来。
“太太这话可是说笑了,谁是死货?大婚之日说死可不太吉利。”
“况且莺娘我虽不是正妻,但我娘家也是正经经商的,我也是老爷正经抬进来的良家贵妾,可由不得太太这么糟践。”二太太莺娘说道。
燕玲看着她们唇枪舌剑,有来有回。
看来这大家族里,大太太也不是完全的占据优势啊。
虞曼云怒瞪她一眼,还想在说什么,道袍老头突然说道:“好了,不要再吵了,莺娘说得对,不能让新娘子在大婚之日心有太大怨怼,对身体不好。”
“新娘子既然有话说,不然就解开绳子,取出手帕,在众人的见证下看她说什么吧,毕竟一个大家宗妇,绑得那么难看也不成体统。”
不成体统?
他娘的都绑多久了,你们才记得把新娘子五花大绑是不成体统!
李家人都披着一副羊皮,宗祠之下还要维持着一副遵守礼法的好模样。
“先生说得是。”李老头恭敬的说道。
一个高门大户的掌权人,竟是对一个白发老头恭恭敬敬。
李老头说完,立刻就有人来解开她的绳子,取出她口中的手帕。
燕玲被解开后,被绑了许久的身子总算活泛了一下,她整理了一下被小叔子李郸撕坏的衣服,又顺手喝了一口宗祠上供奉的酒。
烈酒涌入喉咙,燕玲这才像活了过来。
虞曼云看她慢条斯理的整理衣服,甚至还喝供奉的酒水,额头上都冒起了青筋。
但燕玲没理她,反正看样子她今晚也逃不出去,横竖都要和这群恶狼斗一斗,不如现在多吃几口,补点力气。
趁虞曼云还没开口大骂之前,燕玲又咬了两口作为贡品的馒头。
虞曼云眼冒杀气。
“饿死鬼投胎啊?贡品都吃,有什么话还不快说!”虞曼云终于开口骂道。
“大太太别生气嘛,新娘子自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还没吃,想来是饿坏了,这些贡品吃了,到时候再补上,祖宗也不会怪罪的。”莺娘说道。
“吃了祖宗的贡品,祖宗不会怪罪?那我往你脸上吐口唾沫,再给你擦干净,想来你也不会怪罪吧。”虞曼云道。
“大太太真是有辱斯文,谁家主母往妾室脸上吐唾沫的。”莺娘说道。
“你还记得你是个妾室!”
……
燕玲趁她们斗嘴的时候,又抓紧多吃几口,反正大家都在看两位太太斗嘴,她吃两口贡品也没人阻止她。
她倒是想不通,大宅院里太太斗嘴,竟也和那市井人家一样泼辣,热火朝天。
尤其是那大太太,竟然还没二太太端庄得体,说话得当。
但这很明显,燕玲明白,二太太在给她拖延时间,让她多吃两口。
这二太太,心许真是个好人呢?
另一边,大太太和二太太还在吵架,李老爷看起来像是习惯家中这样,她们骂了半晌才忍不住骂道:“都住嘴,成何体统!”
“李府身为高门大户,是给你们斗嘴吵架的地方吗!”
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人站在一边互不说话。
“吃好了?”莺娘问燕玲。
燕玲点了点头。
“好了,你要说什么?”虞曼云凶狠的看着她。
燕玲咽下最后一口馒头。
说道:“我失贞了,和我小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