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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一次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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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屑地一哼,“你们这儿文绉绉的,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好不容易过年了还要酝酿情绪冒一肚子酸水。”

我听了一笑,知道巫朗哈穆是极讨厌诗词的。

他说那些文人迂腐至极,祸国殃民。可是我却不这样认为。

他们的穷酸,他们的迂腐,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的仁义忠诚,正是朝廷需要的。朝廷不希望百姓们过多的谈论政事,那么就让那些吟月赞花的诗来麻痹他们的思想填充他们的生活吧。朝廷需要聪明人,但却不需要太多的聪明人。否则若是人人都变得聪明了,帝王又该如何统治自己的天下?

我说:“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男子跳舞,把你们那儿的舞蹈跳给我看看好么?”

他听了也不推托,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叫必勒格拿来一只马头琴,必勒格盘腿而坐,就弹奏起来。

巫朗哈穆随之而舞蹈,嘴里还唱着歌词:

金杯银杯斟满酒。

双手举过头。

炒米奶茶手扒肉,

今天喝个够。

朋友朋友请你尝尝,

这酒醇正,这酒绵厚。

让我们心心相印,友情长久,

在这富饶的草原上共度春秋。

他跳起舞来幅度很大,但却并不难看,给人一种粗犷豪放的欢快感觉。

我看着巫朗哈穆热情洋溢的脸,心中竟有些佩服他了。即便是身处这样尴尬无助的境地,他也依然能够如此乐观坚强。

我在一旁随着他的节奏拍掌应和着,慢慢地自己也会随唱两句了。我唱着那首欢快的歌谣,多天以来的压抑心情才慢慢地变得开朗起来。

挽霞怀胎十月终于要生产了。

我下午被浣清宫的宫娥叫了过去,说她家主子要生了。

我急冲冲地赶过去,恬美人正披头散发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额上沁出了点滴汗水润湿了上面的发丝。

那宫娥来到恬美人床头禀告说:“主子,奴兮小姐来了。”

挽霞听了这话才微微睁开眼睛看向我,我急忙走到她床前。

她费力地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湿腻而又冰凉。

“奴兮,我好害怕……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我看她痛苦而无助的样子,才想到她也不过比我大了三岁就要承受这生育之苦,心中便有些同情和哀怜她。

我做出坚定的表情,说:“不会的。只是你第一次生产会痛苦些,挺过去就好了。”

其实我并不太懂生产,所以这些话也只是种鼓励罢了,但挽霞似乎很相信我,听了我这话露出安心的表情。

可能又有阵痛袭来,她痛苦地大叫了一声。

接生婆慌忙走了过去,掰开了她的腿,我知道她是要生了,这场景不是我一个未婚女子应当看的,所以正想出去回避,却听见挽霞柔弱的声音:“奴兮,求你,别走……”

我转过头很为难地看着她,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她解释说:“我真的害怕……只要有你在我就有了主心骨,要不哪怕在隔壁的房间里等着,我的心也能安稳许多……”她说这话时已经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最后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我来到隔壁的房间坐等,只听见挽霞一浪高于一浪的痛苦呻吟和接生婆反复说“加把劲儿”的话。

后来听见接生婆欣喜的声音“头已经出来了”然后就忽然听到了婴孩清脆的啼哭声。

我站起身冲了进去,发现一名宫娥正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瘦猴般的小婴儿抱在怀中。

挽霞也不顾生产后耗尽的大量气力,只是急急切切地问:“是帝姬还是皇子?”

那宫娥将婴孩抱在怀中哄着,笑咪咪地回答说:“恭喜美人,是个小皇子呢。”

挽霞听了这话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欣慰的表情。

这时接生婆怪叫道:“呦!这还有一个!”

说着她又用力一拖,又拽出了一名嗷嗷大哭的婴儿。

又是一名男孩,更怪异的是这两名婴儿长相是一模一样的。

在场的人莫不变了脸色,挽霞也一时愣愣地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是变得苍白。

龙凤胎被认为是吉祥富贵的象征;而双子,则被认为是鬼怪的化身。

人们为这种完全一样的事物而感到恐惧,据说哪家生产了罪恶的双子就将有噩运缠身。

挽霞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厉声喊道:“快把孩子给我!”

在场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孩子。

恬美人见众人愣着不动,索性自己拖起身子,随手抓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孩子,把他压在床上,伸出双手狠狠地扣住了他的脖子。

那孩子脸色由红变青再变紫,小手小腿微弱地挣扎,到后来就慢慢地变成一动也不动了。

挽霞松开了自己的手,慌忙随便拿了件衣服将那已经窒息而死的婴孩裹住,将尸体暂时扔在床底深处。待做好这些后,她眼神犀利地向众人扫过,声音冷冰冰的说:“去禀告皇上,说恬美人刚刚诞下皇子。”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就忙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各自忙了起来。

挽霞望向我,我肯定般地向她点了点头。

虽然感慨,但是我依然不能不说这是挽霞难得做的极理智的事情。

皇上过来了,看着新生的皇子有些喜欢,当场给他起名叫“颛明”,并将挽霞晋封为“安婕妤”。

当挽霞带着欢喜领旨谢恩时,当众妃嫔都拿羡慕她的眼神看向她时,谁又能知道她刚刚生了一个儿子,却又死了一个儿子,并且还出自于她自己之手呢。

我问挽霞:“那些人你都怎么处理的?”

挽霞回答说:“我都警告她们说把紧口风,还赏了点银子就把她们打发得远远的了。”

我想,终究是个不够手段的人呀。虽有些小聪明,可是到关键时候却不够心狠手辣,终难成大事。

我品了一口茶,淡淡地说:“是活人总要说话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罢。”

她神色一动,知道我所说话的意思: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杀的人还舍不得几个奴才的命么?

她略有心虚地回答:“我是想怎么也要为刚出生的明儿积些福气……”

我冷笑,说:“怎么婕妤信这个?颛明的福气是与生俱来的,有了同胞兄弟血的祭奠,婕妤还怕他日后命不硬?再说,若是这事被捅了出去,可不只是你和你的孩子活不成,就是你的家族也会因为这种邪恶被满门抄斩……你是欺君犯上!”

她听了我的话止不住颤抖起来,发白的嘴唇逸出了这句话:“我会做的……”

我微微点头,顺便提醒说:“不要做的太明显。最好是下点药让她们生病,不会有医生为她们医治,就自然身亡了……谁也不会追查到你身上来。”

安婕妤“哎”了一声,然后抬头问我:“奴兮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我古怪地看她,然后闷闷地回答说:“我没杀过人,从没。”

她追问说:“那你为什么这么镇定?你就不怕她们死后的冤魂来找你吗?”

我一愣,继而严厉地说:“人是你杀的,不是我。安婕妤若是心软,大可不必听我的。我是能自保的,只是婕妤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尝吧。”

她急了,可怜巴巴着说:“我没说不……呀。”

我听了这话笑了,冲她真诚的笑了。

她看得有些愣,揣测不出我的态度竟可以变化得如此之快。

这时奶娘抱着颛明进来了,安婕妤看见自己的孩子脸上表情马上舒展开来,温柔地向奶娘说:“快给我抱抱。”

我看安婕妤抱着颛明那充满幸福和暖意的表情,不由得一愣。也许这便是母亲吧。

但是当我眼睛移向那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孩子时,眉头不由得一皱。

好丑,又瘦又小,身上干巴巴的,还有青紫色的胎记……刚出生的小孩子怎么这么难看呀?安婕妤看见我在看她的孩子,以为我感兴趣,有些自豪地问:“奴兮你想抱抱他吗?”

说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顺势把他塞到我的怀中。

我有些心惊,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点害怕。

安婕妤笑着指导我说:“你看你胳膊弯得那么僵硬,小孩子会不舒服的,应该像这样抱他……”说着还比划给我看。

我不自然地换着姿势,孩子身上的奶腥味让我闻着有点不舒服。

正巧这时柳婕妤上门来看安婕妤,人未到而笑声先传了进来:“哎呦,快让我看看小皇子。”

然后我看见柳婕妤精心打扮,一身光亮的走进来,进屋三人互相应了一声。

我看着柳婕妤盯着我怀中的小皇子看,问:“柳婕妤也来抱抱孩子?”

我心中却想若是小皇子一会儿不幸出了意外,柳婕妤你可有大麻烦了。

可没想到柳婕妤终究聪明谨慎,她下意识地背过手去,不动声色笑着说:“敢情不巧,我昨日在路上看见了一只死猫,沾了晦气……可不敢玷污了尊贵的小皇子……”

我听了也就将计就计地说:“那可真是不走运,婕妤碰到这等事可能将近一个月都不能侍寝了吧?”

柳婕妤没想到自己随口编的理由竟被我抓到了把柄,有种哑巴吃黄连的苦楚,只得说:“正是,我正打算把这事儿报给敬事房呢……”

安婕妤接话说:“那姐姐以后走路可要小心点了,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

自从挽霞由恬美人升到安婕妤,不只是可以和柳婕妤、皎婕妤平起平坐,再仗着自己生了儿子,说话的底气不觉硬了许多。以前柳婕妤曾阴损过她,她那时敢怒不敢言,现在身份高了又怎么能放过挖苦嘲笑她的机会呢。

柳婕妤听了这话脸色一变,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反唇相讥道:“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妹妹也要好好照看小皇子,也不要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招惹什么不该惹的人。”

安婕妤一时哑言,我不动声色说:“安婕妤下次皇上来看皇子时,你可要问问,你为皇室诞下皇子,连太后都要说你大功一件,你可是招惹谁了?”

安婕妤马上顺着我说:“那若是皇上问我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怎么办?”

我说:“那你就实话实说说是柳婕妤好心的提醒就是喽。”

安婕妤作出恍然的样子,柳婕妤在一旁脸色变得有些惨白。但她马上换了张笑脸说:“我这也只是关心小皇子,你们误会我了,让不知情的外人听了还以为我想对小皇子怎么样了呢……”

我就势对睡梦中的小皇子说:“小皇子,你听没听到你还有一个母亲关心你呢?有了她的关心,你以后定能安安稳稳地长大啦……”

然后我盯着柳婕妤看,她只得讪讪地说:“小皇子自然会长命百岁了。”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巫朗哈穆长得越来越像权禹王了。

其实我知道他们不像,但是我还是不自觉地会把他和权禹王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巫朗哈穆返身骑马跑到我面前,勒住了我的马绳,恼怒地说:“你在溜什么号啊?一会儿就掉下来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重新抓住缰绳。

他拿怪异的眼神看我,我只得找些话题说:“你是怎么认识乌姬的呢?”

“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马儿不走就狠狠地抽打催促,结果惊了马,自己从马背上掉下来了。刚好我从旁经过,接住了她,否则估计非得摔成骨折……”

我调侃道:“所以就来了个英雄救美?”

他笑嘻嘻地回道:“英雄嘛,我是。救美嘛,还谈不上。”

我笑,说:“乌姬不是美人么?你的眼光还挺高的。”

他深深地望着我,意有所指地说:“因为我看过更漂亮的人,相比之下就不觉得她漂亮了。”

我被这句暧昧的话和他看我认真专注的眼神看得脸微微一红。

他冲我高深莫测地一笑,说:“那个人是我母后。”

我知道被他捉弄了,又羞又急,瞪了他一眼。

他愣了一下,然后和我并排把我从马上轻盈地揽到自己的怀中。

我和他同坐在一匹马上,一惊,但是我没有挣脱,而是睁大眼睛回头看他。

他的声音低低,说:“我们那儿没那么多忌讳,若是男人看中哪个女人就会抱她……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

他俯下身去,我感觉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然后,我出乎意料地闭上了眼睛。我的内心出奇的平静,我竟在想他的唇是不是也会像权禹王那般柔软……

但是良久我的唇一直没有印上任何东西,而是他的声音突然冷冷的传来,“你就那么不在乎吗?”

我缓缓睁开眼睛,迎上的是他燃有怒火的眸子。

他扯住我的手腕,说:“你在看着谁?”

我被他的力气弄疼了,他放开我,语气中有些痛楚,“我不是替代品。”

我的心一颤,低着头小声地说:“对不起。”

四月,宫中的梨花又开了,雪白的一簇簇的,被风儿吹过洋洋洒洒地落下一大片,像是冬日的飞雪飘过。

梨花盛开的时候便是娘的忌日。

我不知道娘身葬何地,可是善善说娘死后的魂魄一定会徜徉在她生平最喜欢的梨花之间,在梨树下祭奠娘她一定能看得到的。

我穿上了素色的带有梨花瓣纹的衣裳来到树下,轻轻抚摸粗糙斑驳的树干,心想娘你现在看见女儿了吗?你是不是一直在保佑着奴兮?

仿佛真的有所回应般,有风儿吹过,树枝轻颤,梨花纷落。

我伸出手,有几枚雪白晶莹的花瓣就落在手中。

我陶醉于此时此刻的美景中,后面却突然有轻咳声传来。

我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朱公公在提醒我,不知什么时候身着暗紫色龙袍的皇上也来到这儿赏梨花了。

我慌忙走到皇上面前请安叩拜。

皇上先是一愣,然后叫我起身。

朱公公又提醒道:“小姐,您的头上沾了些梨花瓣呢。”

我想这样在皇上面前多有不雅,连忙伸手往髻上摸索果然摘下来几枚花瓣。

我弄好后傻里傻气地冲皇上笑了笑,皇上没说什么,却又伸手从我头上拈出一枚白净的花瓣,也没扔掉,而是放在掌心里若有所思地看着。

皇上不说话,我和朱公公都只得沉默的陪着。

良久皇上开口问我:“奴兮,你知道你娘最喜欢的花吗?”

我点了点头,说:“是梨花。别人都说我娘像梨花一般漂亮。”

皇上微微笑了笑,“你娘比梨花还要美丽……只是梨树尚且需要泥土扶持,而你娘……不食人间烟火。”

我愣了愣,不知道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何作答。

好在皇上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是说:“你穿素雅的衣服更好看些。你年纪尚轻,穿那些大红大绿的衣服反而显得俗气了。”

说完径自离开,朱公公慌忙低身弯腰在后面跟着。

我恭谨地微微躬身目送皇上离开,心想今日的皇上少了往时的洒脱,多了几分感伤,一定是又想起我娘的事了。

那样的惆怅,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啊。

太后六十六岁的寿辰快到了。

为了这一重要的日子各亲王帝姬又聚回到宫中,宫中复又热闹了起来。而且亲王帝姬把自己的孩子甚至小孙儿带来一起祝寿,当然亲王只能带自己的正妃以及嫡子嫡女进宫,庶出的儿女是有很多,却只是上不了门面,何况太后也从来不正眼瞧那些血统不纯正的孩子们。

当我迈步走进大殿时,原来互相寒暄着的人们都顿时噤了口,望向我。尤其是那些世子王姬都拿好奇的眼光打量我,他们一定是听说过我的事,他们一定是想知道那个叫奴兮的女子到底长得是否像外面所说般的倾国倾城,以致于以卑微的身份却可以端坐于上首之位。

然后他们暗暗惊叹原来外面所传不虚,同时也有几位王姬露出了不屑而淡漠的表情。但是她们却不能不艳羡,我身穿的精美刺绣锦袍,我头戴的价值连城的羊脂簪子,我手执的苏州西冷扇,即便是她们这般尊贵的身份也无法轻易拥有,而它们也不过是我众多名贵的物件之一罢了。

这次大姬难得带着驸马和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来到宫中,据说另一个女儿未来是因为刚刚生育正在坐月子。大驸马果然如传说般是一位玉树临风、举止翩翩的美男子,谈吐也甚是不凡,很有才气,可见当时皇上皇后的确是为了女儿费了心思,才找了这样一位家世才貌皆上乘的贵公子。大姬的另两个女儿很漂亮,眼睛明亮有神,很像大姬。大姬唯一的儿子有着因过分宠溺所以单薄的身体,笑容有些腼腆。

元藏王妃长相平平,但是为人却很和善。元藏王与她伉俪情深,虽然也有几个其他的女人,却都只是侍妾,所以说来元藏王竟是只有她一个后妃的。元藏王和王妃都是老实厚道的人,但是他们的儿子却极聪明伶俐,几句话便说得太后开怀大笑,倒真叫人感慨。

元藏王妃亲切地和我聊天,还说给我带了些她那儿的特产。也许礼物并非很贵重,但是她的心意着实让我感激了一番。王妃叫他的儿子过来,他只比我小了一岁,他上下打量我笑着对王妃说:“这就是母亲常说的那个漂亮姐姐吗?”我想他真的很会说话,但是仔细想了想“姐姐”的称呼,心却有些发虚。我想我以后若是嫁给其中的哪个亲王,那么这些与我年岁相差不多的孩子们却都成为我的继子了,自己想着都有些好笑。

南赢王见到我时眼神有些暧昧,仿佛我以后注定是要嫁给他似的,他怪叫道:“哎呀呀,真是女大十八变呐,以后娶了你的人可是有福气……”我知道他所指的并不只是美色,还有至高无上的帝位。但是我在心中冷笑,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以后的皇位一定是你皇长子的呢?南赢王因为喜爱拈花惹草,侧室众多,他的正妃也不过只是有个名分罢了,并不受宠,所以她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但是令人诧异的是,他却让自己的正妃为他生了许多的孩子,除了一两个夭折外,现在他有五个嫡子女。这点也正是太后赞赏的。我听见南赢王看着元藏王的儿子,训斥自己贪玩的儿子们说:“你们看看人家,多能逗太后开心。瞧瞧你们,就知道玩!没出息!以后多学着点!”他的孩子们口中应承着,待他训斥完又跑出去闹着玩了,惹得南赢王连连摇头。

与之相反的是权禹王妃,她虽贤惠持家,口碑甚好,但是太后最不满意的是她未为皇室生下任何嫡子。太后拉着王妃的手半是遗憾半是责备地与王妃说起此事,王妃常常听得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这时我不免为她抱不平了,他的孙儿不去王妃房里,叫她怎么生出孩子来?这次王妃带来的是权禹王侍妾生的大儿子,因为她的身份卑微,孩子生出后就过继给王妃当儿子了。但听见太后又语重心长地说:“哀家知道你也有苦处,可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生孩子就更难上加难了。所以哀家才把扇稚赐给老四,她品性端庄,又年轻,哀家就指望她再为老四这支添香火了。你可也要好好待她……”权禹王妃神色微微一动,但是又马上低下头去,轻声回答说:“是。”

晴肜帝姬已经怀孕了,大腹便便的样子,驸马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总是嘘寒问暖的样子,想必婚后的生活很是美满,我真心的为她感到高兴。

我走到殿外,看见庭院中那群堂表兄妹们打闹嬉笑,玩得起兴。我们之间的年岁相差不多,但是他们有着孩子般的无忧无虑,我却感觉自己已经很苍老了。

这时大姬的二女儿看见了我,挥手叫我:“奴兮,一起来玩跳格子呀。”他们纷纷回头看我,我竟闪过一丝慌张。

我说:“我不会玩……”是的,我不会玩。从没有人陪我玩过这种女孩子间的小游戏,我不懂得怎样玩。

大姬的二女儿过来把我拉到她们之中说:“没关系,学着玩就会啦。”

南赢王的一位女儿哼了一声,说:“我才不和庶出的玩。”说完就高傲的离开。

大姬的小女儿说:“别理她!就仗着自己出生时有什么紫光就以为自己是仙女啦,她是被宠坏了!”出乎意料地我竟没有太在意,心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你父王尚且要忌惮皇上对我的宠爱不敢轻视我,你又何以口无遮拦呢。

她们教我怎样跳格子,不一会儿我就学会了,和她们玩得很开心。到最后一关时索性就挽起裙摆,蹦跳起来。

我成功地跳到最后的一个格子里,她们在旁边欢呼起来。我满是高兴得意,微微地仰起头表示自己的胜利。

然后我瞄到了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看着的权禹王,我的心一跳。

我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手连忙将裙摆松散下来,低头转身就走。

她们不知所以,在后面叫我,而我只是快步地想要离开。

没想到权禹王竟追了上来,他越过我站在我面前。

他微微喘气,说:“为什么躲着我?”

我抬头看他,仿佛为他这样的问题感到不解和诧异般。难道我不该躲着你吗?你让我怎么面对你?

他脸上有些不自然了,但把一只石榴簪花递给我,“你掉的。”

我在慌乱地跳跑中竟连掉了簪花也没察觉,我无奈想,我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这样失态呢?

他仿佛有些自嘲地说:“刚刚看见你和那些孩子们玩,才想到你也不过十五岁,也还是个孩子呢……”

我默然不语。

他盯着我好久没有说话,然后叹了口气,问:“过得好么?”

我没有回答,那个简简单单的“好”字我说不出口。我过得不好,很不好,我每夜躺在冰冷的床上会胡思乱想,我甚至在想你现在是否和姊躺在一张床上说着夫妻间特有的闺房话。

他走近了我,我顺势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身上。一切都是那样自然,仿佛我们是共患难的老夫老妻。依然是那种奇楠香的味道,让我安心。

他说:“你乖顺的样子真叫人心疼。”

然后他搜寻我的唇,我闭上眼睛踮起脚尖迎合他。

也许我们再没有身份这样亲吻,可是此刻我多想拥有它,所以我什么也不在乎。

他说:“你的唇是多么的冰冷啊……”

我说:“只要你的是炽热的它就不会感觉冷了。”

于是吻愈加地浓烈,又是甜美又是苦涩,将我融化。

第二天时,我无意在御花园听见晴肜帝姬与权禹王争吵着什么。

只听见晴肜帝姬说:“皇兄你不该冷落她。太后的意志也足以影响父皇的决定。况且即便你这样对她,我也没见到她向太后说过你一句不是。我不明白,这样端庄贤淑的女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权禹王说:“晴肜,有些事情你不懂的。”

晴肜帝姬叫起来说:“我也结了婚要生孩子了,我怎么会不懂。我只知道皇兄你这么做对你不利,皇兄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了。况且你是男人,无论怎么算你也不吃亏啊……”

之后的话我没有再听,而是默默地离开了。

我坐到了沁春媛的秋千上,心想实际上晴肜帝姬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正这样想着,突然我的秋千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高高地荡了起来。

我惊吓了一下,在空中回头看,看见的是一个男子笑意盈盈的脸。

是十二皇子。

他离开有一年了。

他又长高了许多,衬得身体比以前还要修长挺拔;他的皮肤比以往的黝黑,却更有男子气概。他英姿勃勃,玉树临风。

一年之中男孩子的变化也可以这样大。仿佛像个成熟的男人了。这样的想法让我突然觉得他的微笑陌生起来,我慌乱地从秋千上下来,甚至心想我是不是应该对他行见面礼。

他却大步地走到我面前,抱起我在原地转圈圈。

这是我们小时候的游戏。我转着圈圈,止不住地像小时候咯咯地笑起来,欣喜也一圈圈地泛上心头。原来他还是十二皇子,他终于回来了,他没变。

他抱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我眩晕起来,我叫道:“十二皇子,快放我下来。”

他这才放开我,低下头专注地望着我。

我攥住他胸前光滑的锦衣,哭哭啼啼地说:“为什么回来也不事先说一声?你总是这样,走时还不想告诉我……”

他笑着给我擦眼泪,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好了,奴兮,抬起头,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抬头看他,他说:“奴兮变得更漂亮了。”

我破涕为笑,说:“你在外面什么时候学得油腔滑舌了?”

他装出一种无辜的样子说:“我说的可是实话。”

他说很想喝我泡的茶,我便邀请他到小雅斋去。一路上我喋喋不休地问他好多在宫外在军队的事情,他就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趣事说给我听。

到了小雅斋,我为他泡了一杯茶,善善为他端来了瓜果。

他举止稳重大方,少了几分少年时的张扬和轻浮。

我看着他,起身,默默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我靠着他,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他的手宽大厚实了许多,但却轻柔无比。

我的心像平静毫无波澜的湖面,与他在一起,少了像权禹王那样的紧张心跳,但却无比安心随意,自然而然。

我注意到他手上有一小道伤痕,我问:“在军队是不是很辛苦?你天生富贵,原本可以不那样辛苦……”

他回答说:“这点苦不算什么,苦的是……”相思之苦。

但是他没有说,他没有让我为难,我不能不感激他的体贴。

夏天酷热而干燥。

因为晌午很少有人来拜访,小雅斋里也不过是些侍候的女眷,所以午睡时我也只穿了一件束胸,下着亵裤,外面罩了件透明的雪白纱衣,手臂和腹肚都裸露着,昏昏而睡。

善善在屋里放了几块冰,使屋子顿时凉快不少。

我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猛然被善善摇醒,善善急切地说:“小小姐,皇上来了呢!”

我一听慌了神,连忙找了件旁边的罩衣披上。

可是我还没穿完,皇上已经大踏步地进来了,他看见我还半裸着的肩膀,一愣。

我有些脸红,和男女之间无关,我一向视他如父亲,只是觉得自己衣冠不整,有些惭愧。

皇上咳了咳,先背过身去,我趁着这个机会连忙把自己的衣服穿好。

我收拾好了,再连忙向他拜安。

我像个犯错的孩子,说:“奴兮失仪了。”

他也略有责备地说:“高贵的女子无论何时都要恪守礼仪规范,应该时刻把礼仪铭记于心。你今日实在太大意了。”

他看我委实自责的样子,语气软了下来,说:“不过今日的确燥热,也情有可原……”便批准再从地窖多取些冰块儿过来。

我为皇上泡了杯冰过的茶,皇上喝了一口却没有接着喝下去,只是说:“拿点酒过来吧。”

我有些意外,但是心想还好平时有备下一些陈年佳酿,于是唤婷仪取了过来。

皇上喝了口酒,望向窗外吱吱叫的蝉说:“晌午总甚是聒噪。”

我心中一笑,想:心静自然凉,皇上也许是心中烦乱吧。但是我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说:“那奴兮给皇上抚一段琴吧。”

我唤宫人取过绕梁琴,弹了一曲《流水》。

皇上半眯着眼睛听着,眼神有些朦胧,良久说了一句话:“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今日是太后的寿辰。

晚上宫殿点燃了起莲花瓣灯,照得大殿灯火通明。

皇室子孙,名门望族,朝中贵臣,把酒言欢,共祝太后万寿无疆。

舞女们刚刚跳完《祝寿曲》,清翎王便迫不及待地问十二皇子说:“听说十二弟在宫外遇到一老者,那老者将嵇康绝曲《广陵散》传授于你,不知可是真的?”

众人纷纷看向十二皇子,眼神都有点期待。因为大家都知道嵇康临死前那句喟叹:“《广陵散》于今绝矣!”。都说《广陵散》已经绝迹,今听说十二皇子得此真传,莫不想一饱耳福。

十二皇子点了点头,说:“话说嵇康临刑前弹奏绝曲《广陵散》,感叹此曲绝矣,殊不知有一名砍竹的少年一听而铭记于心。他本是乡间野夫,不懂韵律,但是却与此曲有缘,回家时竟真的丝毫不差的弹奏出来。但他也深知此曲乃神赐,他无意中窥探神曲,不敢声张。此后他家历代单传,这首曲子就一辈辈沿袭下来。到了这位老者,已经传了三十三代。可是老者无儿无女,他不忍此曲就此失传,恰巧我救过他的命,他见于我有缘,便死前把此曲传于我,希望我沿袭下去。”

在场人听了莫不感慨点头。

皇上命人取来古琴,十二皇子领命弹奏。

只见他调好了琴弦,一双修长的手从容地弹奏起来。

只听那琴调绝伦,余音袅袅,宛若天籁之音,此后琴声激越昂扬,如泣如诉,萦回低转,余音悠长,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十二皇子一蹴而就,而我们仿佛还沉浸在那悠扬的乐曲中久久不能自拔。

清翎王良久才睁开眼,说:“绕梁三日。”

大家都为十二皇子鼓掌,那一刻他是那么地耀眼。

皇上边鼓掌边说:“皇儿得此神曲大功一件,稍后命乐工记录神谱,供众人赏听。”

十二皇子面露难色,老实地回答道:“那老者死前曾百般托付我说他家历代单传,说明天意不可将此曲外传。他不敢违背天意,叫我也每代传于一人。”

皇上听了有些遗憾,但也不敢违背天意,就放弃了此事。

这时大姬盯着我说:“听了曲再赏段舞就更好了。奴兮学舞已经有六七年了吧,怎么不让我们见识一下?”

我知道她一定又是为了清翎王的事,殊不知他已经先把她的心思告诉我了。

权禹王清翎王十二皇子等都把眼光投向我,我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我辞了众人到后面装扮了一番。

我穿上了像朵花般绽放的粉红衣裳,下面绣有沾着露珠的清水芙蓉,腰间垂下金灿灿的璎珞,一串串手饰随着动作发出细碎悦耳的声音。

灯熄灭了,我出场,众人看见的是黑茫茫的一片,却能听见我脚下的铃铛声。

一盏莲花灯点亮了,然后是另一盏。

伶人们起奏。

曲子是众人耳熟能详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我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各种乐器时独鸣时齐发,时欢快时哀怨,而我也伴着节奏时快时慢,时妩媚时清雅。既要如牡丹盛开又要如荷花映水。

英英妙舞腰肢软。

章台柳、昭阳燕。

锦衣冠盖,绮堂筵会,是处千金争选。

顾香砌,丝管初调,倚轻风、佩环微颤。

乍入霓裳促遍。

逞盈盈、渐催檀板。

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

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用这样的诗句去描述这样的舞步,也许并不过分吧。

你坐在席上看着我舞蹈,我的心意又可否透过飞舞的纱袖传递给你……

长袖翩翩,只为君舞而已。

因为今晚跳舞有些累了,我回到小雅斋就坐到梳妆镜前,想卸了妆早些睡觉。

我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想起秋娘在我跳完舞说的话,她说:“那一刻你征服了所有男人的心。”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可是我只要俘虏我心爱的男人的心就够了。

我正摘着珠钗,婷仪说皇上来了。

我有些吃惊,想皇上极少这么晚到小雅斋的,但是也没有时间多想,又重新把卸下的装束整理好,匆匆跑出去接驾。

皇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进来了,我在远处甚至能闻到那浓郁的酒气。

皇上走路有些晃了,我急忙把他迎到椅子上。

我向婷仪使眼色,意思是让她端来一杯醒酒茶来。

婷仪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端进来一杯冒有热气的茶。

我接了过去,感到杯壁不是很烫,应该是差不多好的。

皇上吐了一口酒气,向宫人们挥挥手说:“你们退下吧。”

宫人们领命鞠躬鱼贯而出。

我端起茶杯走近皇上,说:“茶热道刚刚好,皇上喝几口吧。”

皇上抬起头,眼神有些朦胧有些怪异。

他伸出手,我以为他要拿过茶杯,还把茶杯递近了一些,可没想到皇上却抓住了我的手,他有些迷茫地说:“朕第一次遇到你娘,她大约也是这样的年纪……那时朕还很年纪,还很年轻,跟她那么相配……”

然后他竟一把把我揽在怀里。

茶杯落地,裂成碎片,茶叶茶水也流淌了一地。

皇上声音有醉态又低沉地说:“朕不要茶,朕要你。”

我刹那间才明白了皇上的失态缘于什么,惊慌失措,本能地挣扎,要逃脱他的怀中。

皇上的力量却大得出奇,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稳重地把我抱到床榻上。

我的背刚碰触到床面,下面仿佛是烙红的铁板,让我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我拼命地想起身,想逃离。我知道床意味着什么。

皇上的沉重的身子覆了上来,把我重重地压在下面,无法挣脱。

我惊恐地说:“皇上,您喝醉了……喝醉了……放开奴兮……求求你,放开奴兮……”说到后面的几句我已经害怕得哭了,声音满是哭腔。

皇上的手却已经解开了我的前襟的蝶扣,手也伸到了里面。他吻着我的脖颈,声音嘶哑含混,“朕不放开你。十几年前,朕放开你的娘亲,让朕遗憾终身……朕不能再放你走……你这么美丽,你是朕的,是朕的!”

我用我最大的力气推着皇上,但是却被他抓住双手钳在上面,无法动弹。

他成熟老练地抚摸着我,但是我的身子僵硬,颤抖,不停地颤抖。

我拼尽全力的挣扎却更加激起了他的欲望,让他更是沉沉地压制住我。

酒气让我惊恐,却让他更加的激情。

他撕开了我的纱罩衣,解开了腰带,扯开了我的衣裙,脱下了我的亵衣束胸,将它们一件件抛向空中……

我打着冷颤,口齿不清,只是喃喃地不停的说:“您是父亲,是父亲……”

他捂住我的嘴制止我说下去,看着我,眼神中只有沉沦的迷醉,“朕不是你的父亲!朕是一个男人,应该拥有一切的男人。奴兮,只有朕这样的天子才配得上你!”

然后他毅然地狠狠地把我身上最后一件遮盖物扯了下来。

在那撕心裂肺贯穿全身疼痛的一刻,一种凄厉的声音终于从我的喉咙间嘶吼出来:

“不!”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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