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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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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婷仪将饭菜摆好放在我面前,恭敬地说:“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我扫了一眼满满一桌做得精致的食物,突然没了胃口,挥挥手说:“拿下去吧。”

宫人们有些意外,劝道:“小姐多少吃些吧。”

我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梳妆镜前,呆呆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突然问:“云奴和我长得像吗?”

多么怪异啊,我问的是她是否像我,而不是我是否像她。

站在后面服侍的绿吹被我问得吃了一惊,疑问道:“小姐说得可是十二皇子带回来的那个妾?”

我点了点头。

然后绿吹很肯定地回答:“她怎么能和雍容华贵的小姐相比呢。”

我默然不语,这时花溅泪插话说:“她自然是哪都比不上小姐的,但是流盼之间眼神却偶尔有几分相似……”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赞许,她果然是历练出一副好眼力啊。若是再调教几年,定会成为我很得力的心腹吧。

善善过来在我的裙摆下绕了绕熏香,笑问:“小小姐怎么突然想起她了?”

而我如同梦呓般喃喃地说:“是啊……只是可怜她了……越像就越痛苦……”

早上和宫人们去媚夏媛摘些新鲜的花儿,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开心许多。

我低头去闻了闻怀中百合的香味,却意外地感觉有些恶心,连忙拿绣帕掩了嘴微微干呕起来。

宫人们很紧张地问:“小姐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

这时婷仪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声,说:“小姐,您说不定是有身孕了……”

我心中隐隐一动,转头笑骂道:“乱说。”

然而等我再回过头时,却看见了十二皇子就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我。

我的笑容就在那一刻凝固住了。

他就在对面毫不避讳地直直看着我,目光是那样深沉而深邃,就在时间快要冻结的时刻,他缓缓,缓缓地退到一旁给我让路。

我的心从刚刚的震惊中苏醒并隐隐地刺痛,他这么做是在默认我是他父亲的妃子吗……

我撑起一份镇定,目不斜视地庄重地一步一步向前迈着步子。

他低着头略略躬着身,应该看不到我的表情,但是我却那样的紧张。我屏住呼吸,只是怕他知晓我内心的恐慌。我的脚步也因为离他越来越近而越发沉重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走过他的身边……

在我走到他面前时,他那我自小便熟悉的温暖香气传了过来。

我就那么瞬间的恍惚,手便松了下来,洁白的百合掉落了一地。

百合沾地激起了扑鼻的香气,这使我清醒过来,我连百合都没来得及拾起便匆匆快步继续向前。

越过了他,我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开始泛起酸痛。

我不想,不想……看见你轻视我的眼神。

“奴!”他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像是一种爆发。我停住了脚步却不敢回头看他。

但是他的声音却又慢慢地小了下去,“奴……娘娘,您的花儿掉了……”

我闭上了眼睛,语调维持平静地说:“以前再美再纯洁的花儿一旦落了被弄脏了,就不再是以前的样子,就不再讨人喜爱……所以……它不值得要了……”

后面良久没有了声音,我索性就此离开,但是在我走出几步后,他的声音传了来,虽然很小很轻微,但是我却依然听清了。

他说:“那么,我心中那束纯洁的百合花呢?”仿佛在问我,更像是在讯问自己。

隔着一层梨花素白纱帐,我半倚在小榻上,手腕上覆盖着薄薄的丝帕,对面的太医正神色凝重地透过丝帕为我把着脉。

过了一会儿,他移开了手,沉吟了一声。

宫人们看起来比我还紧张,急切地问道:“李大人,娘娘的病情怎么样?”

李大人躬身回答说:“娘娘气血不顺,体质虚寒,导致食欲不振,消化不畅……”

善善追问道:“娘娘食欲不振,并伴有呕吐,不是害喜吗?”

李大人很肯定地回答:“消化不畅也可导致呕吐……而且害喜脉象快而滑,娘娘之脉象缓而平,老臣行医四十多年,应该不会诊错……”

原来我不是怀孕……心中有些失落,但也隐隐有些庆幸,真是复杂的感觉啊。

我起身,对李太医吩咐道:“此事不可声张,知道吗?”

李太医弯腰连连回答说:“那是,那是,微臣谨遵娘娘吩咐。”

我挥了挥手,说:“下去领赏吧。”

李太医又向我行个礼后被带了下去。

善善笑着宽慰我说:“小小姐还年轻,早晚都会孕有龙子的……”

我别过了头,我想的……不是这些。

即便真的有了孩子,那么我对它会有几分痛恨,几分厌恶,几分利用,又会有几分真正的喜爱呢……

第二天早上我吃了些小点,花溅泪笑着说:“小姐的胃口好了些呢。”

我放下了雕凤玉筷,拿绣帕点了点嘴,淡淡地说:“听说昨日就因为我没吃什么东西,负责雎鸠宫膳食的御厨们被斥责仗打,今日再不吃些他们说不定就没命了。”

花溅泪扶我起身,说:“这才说明皇上对小姐的无比疼爱呀。”

我轻轻冷笑,心想这只能说明他们的命在宫中不是命罢……

婷仪这时端来漱口的清香水,我接过喝了一口,再吐出到绿吹端着的牡丹铜盆里。

我叹了口气,说:“行啦,就说本宫今日对他们的膳食很满意,打赏。”

宫人们回应道:“小姐宅心仁厚。”

这时吉祥进屋禀告说:“殊贤妃娘娘来了。”

我略有意外,不知道殊贤妃来雎鸠宫是何用意,便说:“快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殊贤妃带着素儿等几个宫娥走了进来,我见她压下身段给我行礼,心想自从我被册封为帝贵妃后我们互相都尽量避免见面,而她今日特意到雎鸠宫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慌忙拉起她笑着说:“贤妃娘娘何必行此大礼?快请坐罢。”

她说了声“谢谢娘娘”就在我对面坐下了。

她喝了口茶,然后寒暄道:“早就想过来拜访贵妃娘娘,只是见娘娘侍奉圣上辛劳,不好意思过来打扰。”

“所以贤妃娘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有什么事娘娘尽可直说,若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殊贤妃略有尴尬地笑了笑,说:“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娘。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娘娘可否屈尊为颛闵主持婚事……”

我心中微微一惊,为十二皇子主持婚事?

继而我明白了什么,也许殊贤妃不是真的生病吧,而是回来让他大婚的……之所以找我主持婚事无非是想断了十二皇子的念想,向世人撇清我们的关系罢了。

但是我不责怪她,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个深爱儿子的母亲。

十二皇子大婚之后,便可以封王,有自己的封地,正式的建功立业了。

我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啊,那是大喜事啊,本宫没有推辞的道理。是哪家的小姐啊?”

殊贤妃高兴起来,回答说:“是颛闵的表妹,叫蔓玉,是个温顺伶俐的孩子。”

“那倒真是一门好亲事。”只是可怜了那个叫云奴的女子……

殊贤妃回道:“谁说不是呢。他们俩个小时候说是青梅竹马也不过分……还请钦天监卜算了吉日,说下个月月初正是好日子。”

我点了点头,“那么看来本宫也要早些准备了,得给十二皇子备一份大礼才行。”

“那臣妾就先代颛闵谢过贵妃娘娘了。”

殊贤妃见自己的用意已经达到,又稍坐了会儿就借故离开了。

善善无意中叹了一口气,有无奈有惋惜。

我低头看着沉入杯底的几片茶叶出神,小声地说:“善,为什么叹息?他不是我的,我就不该把他绑在身边,是不是?我应该祝他幸福,是不是?”

那天我在媚夏媛正打算采些玫瑰花回去制茶,突然有人从花丛中钻了出来,一把把我拉到花丛中隐秘的地方。

我一惊,马上抽出藏在腰间的小匕首,直抵那人的脖颈。

那人吃了一惊,继而笑道:“你真是谨慎啊,看来想要刺杀你的人不容易……万一轻视你是个小女子,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的反而是他……”

原来是巫朗哈穆。

我收回匕首,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冷淡地说:“王子不应该来这儿……我也有事,先走了。”

他拉住了要起身的我,将我的身体压得更低,小声说:“我到这儿是想问你一件事,乌姬说你……”

这时花溅泪来找我了,见我不在,四处唤道:“小姐,小姐……”

他听宫人叫我“小姐”明显松了一口气,没有将刚才的问题问下去,而是说:“本来我就不相信。”

我看着他,语调平静地问:“你想问什么?”

他的心情很放松的样子,说:“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乌姬说的没错。”

他吃惊地盯着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我一字一顿地说。

他睁大了眼睛,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我不信……你骗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我不信……像你这么高傲的女人,怎么会投入到老头子的怀抱……”

“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他的脸色越加发白,“这么说……这么说是你自愿的?”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自不自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是谁。王子不要再像今天这样猛撞了,你这样的身份,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

他仿佛感到极受辱的样子,攥紧了拳头,但是又慢慢地松开了,爆发出笑来。

“哈哈,哈哈,多么替我着想的贵妃娘娘啊……哈,你两个多月没来,我还多管闲事地为你担心过……娘娘的权势好大啊,那些侍卫受你之命口风紧得很,害得我越加着急,今日冒着险来找你,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答案……哈哈,好一个贵妃娘娘……”

我的心有些发痛,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痛恨我?又不是我想当这个贵妃的……

我叹了口气,“王子应该庆幸,今日我得了势,定会顾虑以前的交情,对王子百利而无一害,说不定还能……”

“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巫朗哈穆即便如此田地,也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

我的心颤了一下,他的意思是责怪我不知道吗?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最后他愤恨地挥手抓倒了一片玫瑰,玫瑰枝上的刺将他的手刮出了血,他就是用这样血淋淋的手向我抱拳,“告辞。”

我看他渐渐走远,郁郁地再次叹了口气。

我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花溅泪看见我高兴着说:“小姐,您去哪了?奴婢正担心您呢……”

“哦,我看里面的花儿开得更好,就进去看看。”

花溅泪突然叫道:“啊,小姐,您的手臂……”

我转头看了看,手臂上划破了一道血红,估计是他刚才抓玫瑰时不小心划到我的吧……

玫瑰虽然很美,但它的刺真伤人呀。

我只是不小心划破一道便如此的疼痛,他应该更不好受吧。

我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关系。”

我们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开始时并不在意,没想到后来越下越大。

花溅泪关切地说:“小姐,秋雨寒人,您先去亭子坐坐,奴婢回去取了伞就来接小姐。”说完自己先顶着雨跑了出去。

我站在亭中看着外面的雨渐渐由针细变成了豆大,由稀疏变得浓密,心中感慨花溅泪说秋雨寒人,那么她自己就不怕被冻到吗?只是因为我是主子,她是奴才。

人的命运真是各有不同。

这时有一名身着淡蓝色锦缎华服的男子也跑进来躲雨。

待他到了亭子直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雨珠儿,我才看清了他的面貌。

原来是十二皇子。

他看到我也明显的一愣。

这样的突然相遇让我们都措手不及,我尴尬的像受冷般环紧了身体,他则不自在地咳了咳。

我们背对着对方,看着外面的蒙蒙一片。

一线的雨珠开始连成了串儿,仿佛白珠帘在向下流动,把外面的景色与小亭子隔绝起来。

我想起了小时候每当此时他都会到小雅斋找我,我们坐在外殿相互依偎,听暴雨冲刷大地的声音,看屋檐下雨水如珠帘流泻……即便被雨点溅湿了衣袍,也不曾觉得寒冷。

可是后来什么发生变化了呢……变的不只是我由小雅斋搬到雎鸠宫,还有那样两小无猜,相依相偎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你不该答应我母妃的要求的……”他的声音传来,是那样的低沉,让我感觉到陌生。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对我父皇也是如此吗?”

我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这和十二皇子无关吧。”

“所以?即便我要有了皇弟也不和我说吗?”

我的身体一颤,终于转过了头看着他,满腔怒火地看着他。

“十二皇子,你!不可理喻!真讨厌,我讨厌你那副样子……”

怒火渐渐变成了委屈,我再也说不下去,只想逃离这里,再也不顾外面瓢泼的大雨,冲了出去。

只是走了几步,衣裙就被淋透了,湿腻腻地粘在身上。

突然后面被人抱住了,我挣扎着,可是他加重了力气,将我死死地搂在怀中。

他埋在我的脖颈中,声音低低,“是我可耻……我嫉妒了……”

我的身体僵硬在那,他的体温透过湿漉漉的衣服传了过来,竟是滚烫无比。

他的手臂比我印象中的粗壮了好多,胸膛也要宽广许多,这是十二皇子吗……

这时花溅泪拿着伞出现了,看见我们愣在原地。

我惊醒过来,转身,只听见“啪”的一声,我的手就打在他的脸上。

“放肆!”我喝道。

说完我推开他跑了出去,全然不顾花溅泪在后面追喊着我。

“小姐,伞!小姐……”

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湿湿地贴在脸颊,顺着滴下水来。裙角已经被溅得满是泥水,然而我依然跑着,直到后来毫无力气变成了走……走着走着,泪水不知怎么就顺着雨水滴落下来。

突然脚下被长长的裙角绊住,我整个人就扑通地倒在小水洼中。

我就倒在水洼中没有起来,半晌的沉默,突然哇的爆发痛哭出来……

声音是那样的刺耳那样的难听,是许久不曾表现的脆弱无助。

花溅泪这时追了上来,看到我这副样子手足无措起来,“小姐,您这是……”

这时有一女子惊诧的声音传来,“奴兮,你这是怎么了……”

奴兮,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我抬头一看,竟是茗婕妤。

她拉我起来,看着浑身湿透的我,怜惜地说:“唉,你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我动容,只因为那句“奴兮”,我扑进她的怀中,哭着说:“姐姐,静梳姐姐……”

她没有介意我沾湿了她的衣裳,宽慰着我,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奴兮,我在,我在这呢……”

我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走出来时发现茗婕妤正在为我泡茶。

她见了我,回头一笑说:“不好意思让你穿我的旧衣服了,因为最近也没做什么新衣……”

我摇了摇头,坐到她对面,端起茶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慢慢平静下来。

她看着我,却没有问我为什么哭,而是笑着说:“妹妹几日不见,长得越发标致了。”

我把头埋得低低的,她应该知道我和皇上的事的……却还是叫我妹妹。我为此而觉得感激。

她还是平常那副轻松的样子,打趣说:“想当初咱们俩拜的把子,怎么妹妹现在反而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了吗?”

“不……”我低声回答,“奴兮最近都没有来看姐姐……”

她抓住我的手,摇了摇头,“奴兮,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了解你的苦处。帝贵妃表面尊贵,实际上多少辛酸只有自己知道。我在宫中一无是处,帮不了妹妹,只能尽量不给你添麻烦就好了,怎么还会责备你呢……”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可是内心却是满满的感动。

“不过……”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奴兮你今天这样的失态,很容易让人起疑心……也幸好今儿个雨大,也幸好看见的是我……但是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吧,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现在其实不过才十五岁的孩子……可是无论多么委屈都要憋在心里。记住,在这宫里活着才是首要的,只要活着以后就有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笑了笑,“我说是缘分你信吗?只因一首《将进酒》……”

“只因一首《长干行》。”

我们相视而笑。

我环视四周,发现虽布置得雅致大方,但是却未免简陋了些。

“姐姐受委屈了。”

“我是一直无宠的妃子,能有此般光景我已经很知足了。而且我怎不知妹妹虽然没来看过我,确是暗中嘱咐那些下人,吃穿用度从没短过我,否则我又怎能守得现在的一份安宁。”

我看着她,突然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姐姐,我能让你受皇上的宠幸。”

她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谁不知道妹妹宠冠后宫,即便受妹妹照顾,有幸获得皇上一两夜的宠爱,又有什么意义呢。当初也曾自顾自怜过,想我身世好容貌好,偏偏摊上了这不中用的身子……可是后来也渐渐想通了,像我现在这样过着清闲无争的日子也未尝不是好事……”

我看着她,心想她还有选择的权利,然而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了。

她打起精神,“不说这些让你我烦恼的话题了。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合奏了,今日我弹古筝,你弹琵琶,如何?”

我起身接过琵琶,试拨了一下,回答:“好些日子不弹了,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她掩嘴而笑,“若是弹错了,可要罚酒一杯。”

我们互相打趣着,让我想起少女时也常这样打闹玩笑,真是许久没有那样开心了。

晚上吃过饭后,我走到书案,花溅泪很机灵地随上去为我磨墨。

我举起笔,一边画画,一边看似很随意地问:“花溅泪,今天你看见什么了?”

花溅泪连忙摇头回答说:“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我突然抬起头,很肯定地说:“你什么都看见了。”

花溅泪低下了头。

我继续作画,淡漠地说:“你不会忘记今天的事的,那么也记住本宫现在和你说的话。本宫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圣上的事,一切不过是某人在一厢情愿罢了。”

也许这样说很绝情,但是,保住了我自己,就是保住了他。背叛从来不是一个人在独思相守,而是两个人心意相通。

花溅泪低眉回答说:“是。奴婢记下了。”

我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舒了一口气,收了笔,“画好了。”

我将笔放回架子上,将画递给下面的花溅泪说:“赏给你了。”

画上画的是一名赏花的美貌女子,本也没什么稀奇,只是那女子手中拿有一支沾有水珠的花儿掩住了嘴。

花溅泪接过去展开一看,神色一凛,跪拜叩头,“谨遵小姐教诲。”

十二皇子大婚那天天是阴沉的,但是新娘子那幸福的微笑却足以驱散天空上的乌色。

新娘子穿着喜气的大红色曳地长裙,头戴耀眼的珠钗凤冠,美若天仙,与十二皇子站在一起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儿璧人。

新娘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娇羞,而十二皇子则相对低沉许多,他们在《百年好合》的喜乐中共拜天地。

皇后转过头笑着对我寒暄说:“他们俩真是郎才女貌。”

我微微笑着算是回应。

种种的繁冗礼节过后,新娘子被宫娥搀着送入洞房,十二皇子则留下为每人敬酒。

他先后敬了太后,皇上,皇后,殊贤妃,然后来到我的面前。

我抬头看一身喜红的他,是我不熟悉的身姿,只因他平日里极少穿着红袍。

我注意到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淡红色的印痕,是那日我长长的指甲留下的痕迹。

他斟满了酒递给我,我接过去时我们的手却无意中碰触到了,他的手轻颤了一下,我紧紧地抓住了酒杯才不至于使它落地。

我在心中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但脸上却挂着笑将那酒一饮而尽,祝福道:“祝你们幸福美满。”

他盯着我,慢慢地喝下去另一杯,说:“也祝……娘娘……永远幸福……”

我脸上微笑着,淡淡地回答:“会的。”

他终于又去给别人敬酒了,我看着他的身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安婕妤突然讨好似地笑着说:“臣妾听闻贵妃娘娘小时候和十二皇子一起长大的,现在一看感情的确很好呢。”

殊贤妃脸色突然一变,在场的人也都很诧异地看着我们。

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回道:“小时候总算一起读过一阵子书,我有了好姻缘,自然也希望他能家庭美满。”

皎婕妤趁机转移话题对殊贤妃说:“听说那个新娘子是十二皇子的表妹?那可真是亲上加亲了。”

殊贤妃接话说:“正是,蔓玉小时候常被带进宫来看我,与颛闵也玩得投气,长大了自然就情投意合了。”

于是众人又纷纷点头,交口称赞这桩好姻缘。

在宴会上又热闹了许久之后,众人方才散去。

安婕妤跟在后面哭求道:“娘娘,饶了臣妾吧,臣妾是无心说那番话的……”

我本是快步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恨地的说:“无心?好个无心!你的一个‘无心’却给本宫带来了大麻烦。”

她又想辩解什么,我又冷笑着说:“婕妤前几天是不是还曾抱怨过本宫独占龙床了?”

安婕妤一惊,心虚地回道:“臣妾……没有。”

我哼了一声,“有没有你心里有数。你自己好自为之罢。”

安婕妤听了这话浑身一颤,抱住我的腿,求道:“臣妾下次不敢了,娘娘你就原谅臣妾这一次吧……”

她是知道的,得罪了我,不用我亲自下手,自然有巴结我的妃嫔们冷落排挤她。

我冷冷地推开她,转身走开。

安婕妤悲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娘娘,臣妾不过是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您就这么待臣妾吗……连以往的情义都不顾了吗……”

我只是那样瞬间的犹豫,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以往冷漠的神情继续向前走去……

我坐在梳妆镜前,皇上在后面为我一枚枚摘下首饰,直到最后浓密的秀发顺着散落开来。

他抚着我的发丝,缠绕在指上,放在嘴边吻了吻,“你这头秀发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啊。”

我笑着转身说:“那么臣妾就把这发丝剪断,让它陪着君上好了。”

“这秀发只有长在爱妃的身上才如此惹人喜爱,剪断了还有何韵味。”

然后他搂着我,只是静静的,良久感叹道:“年轻真让人羡慕。”

我心底一惊,脸上依然平静着说:“君上春秋正盛,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他低头凝视着我,揣测着,突然问:“跟了朕,奴兮你觉得委屈吗?”

瞬间的恍惚。我……

我紧紧地攥住胸口,但是慢慢地又松开了,“不……君上对臣妾恩宠无比,臣妾很幸福……”

皇上的眼中深情更浓,将我抱紧了些,叹道:“朕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时常会感到疲倦……在这宫中住得也有些腻烦,不如过些日子我们一起去南郊的行宫轻松几日如何?”

我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回道:“全凭君上做主。”

(云奴)

这几日福祉宫忙乱起来,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十二皇子要大婚了,新娘是他舅家的表妹。谁都说这是一门好亲事。

大婚的前几日他依然来我这边,却对婚事只字不提。

我在他炽热的怀中,却渐渐有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

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宁愿你亲口告诉我。

那天雨下得很大,他回来时浑身湿透,我吃了一惊,却并未多问,只是很心疼地服侍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我为他扣上脖前的纽扣时,发现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细长的划痕,仔细看,脸上似乎都微微红肿。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抚,他皱了一下眉,别过头去。

那一刻,突然又感觉自己离他好遥远。

我尴尬地笑了笑,问:“今晚您想吃点什么?我叫厨子做。”

“今晚你自己吃吧,我就不来了。”

我又愣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呢……皇子要忙的事很多……”

突然又觉得自己失言,慌忙掩住了嘴,忙,忙什么呢……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让我生生的忍住了。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把我拉入怀中,轻柔地吻着我的额,“对不起……”

我强颜欢笑,扯出一个笑容说:“我没事。”

我看着他离开,顿时瘫软在地上,泪水再也止不住倾泻下来……

那是一个不眠夜,我在床上不知叹息了多少次。

那是个女人的痕迹,是谁,是帝贵妃那保养精致的指甲吗……无论多好的女子,只是成了你父皇的妃子,你还在想着她还为她而痛吗。

那么我又算是什么呢……

他大婚那天,我因为身份低微而无法参加,听着外面热闹的吹打声,自己的屋子里反倒更显得阴暗冷清。

我叹了口气,吩咐侍候我的宫娥说:“都下去睡吧。”

她们低眉退去,我和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夜更深了,迷糊之间却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然后带来一股浓郁的酒气。

我一惊,慌忙起身,却看见十二皇子站在床边,月光背着他流泻进来,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隐约看清他袍子上刺眼的红色。

他脱了鞋袜,背对着我躺了下去,低低地说:“睡吧。”

我一愣,躺着靠了过去,把自己的脸紧紧贴住他的后背。

他的酒气让我心中有些异样,我的手若有若无地抚着他的背。若是为了我而来,请转过身看看我,抱抱我……

然而他抓住了我游离的手,只是握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我累了。”

我浑身轻颤,眼泪簇簇地抖落下来,原来终究……

我背着他默默流泪,最终还是擦干了眼泪,与其让他这么痛苦,我宁愿说出来……

我鼓起勇气说:“也许她不是贪慕富贵,她只是顾虑了很多……更也许她是为了别人而舍弃了自己……”

他背对着良久没有说话。

我起身看他,只见他闭着双眼,也许他刚才已经睡着。

我叹了口气,复又躺下,这时他低沉的话传来。

“我知道。”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他知道她不是在贪慕富贵,那么为什么还……

“只是……想找一个可以恨她的理由……”

那样的一句话让我的心被揪着痛起来,原来他只是故意那样去说,原来他早就在心底原谅了她……原来“贪慕富贵”这四个字只不过是掩饰他无法自拔的一个借口。

我苦笑起来,那么我刚才说的那番话该是怎样的多此一举。

多么可笑呵。

后来我无意中遇见了正夫人,她冷漠地看着我,却并不是寻常富贵小姐那样不可一世的样子,反而是她身旁年长的侍女喝道:“见到正夫人还不快行礼?!”

我屈下身去,向她请安。

她冷冷地看着我,没有叫我起身,而是拂袖而去。

我一直屈膝跪着。

但是她走了几步,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真是羡慕你呀。”

原来她只知道十二皇子大多时候到我房里,却不知道我也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那时我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好想笑。

然后我笑了,终于笑出来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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