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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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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还带着欢喜,一双眼睛黑亮有神,此时迎着他,眼中像是有水波流过,仿佛真的有光。她满心欢喜的来赴这个约会,想着丁皓宇今天一定会向她求婚的吧,关于这个场景她已反反复复想了好多次,就等着这梦想成真的那一刻。

丁皓宇定定的看着她,几乎生出一种恍惚,无意识的伸了伸手好似要抚过她的面庞,可是不知为什么手刚伸出去,便又缩了回来。

翡翠只觉得奇怪,丁皓宇看着她的眼神一片爱怜,却又好似多了别的东西,心里没来由的一个突,怔怔问道:“皓宇,你怎么了?”

丁皓宇好似听了翡翠的话才回过神来,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笑了一下,双手握住翡翠的肩头,看着她,半晌,才开口说话。

“翡翠,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为你追逐,觉得这是我人生的意义。我从小就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一直在寻找关爱,渴望被人关爱,也渴望有能力关爱自己想关爱的人。从生活的意义上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亲人,便是我的养母,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的照顾过她,这一直是我人生中极大的遗憾。所以我越发偏执想要照顾你,这个目标超越了一切,因为你们两个,一个给予我生命,一个点亮我的灵魂。我之所以努力读书,开公司,并不是因为什么远大理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抱负,其实我只是想自己能有足够的能力的照顾我想爱护的人。这个一直是我真正努力的目标。”

翡翠看着他,眼光仿佛是看透了他身上无边的萧索,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甚至还现出一点自嘲,身后的霓虹闪烁,因为逆着光,他的发际仿佛被细碎的光镶了边,越发显出他的俊逸。

“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人生其实很宽阔,我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去做,我的梦想不应该只有你,而我的生活也不应该这样的单调,我创造财富,也应该要享受财富带给我的快乐。”

翡翠不知道丁皓宇为什么要突然说这样的话,只是忽然觉得一阵发冷,冰凉的寒意沿着指尖开始漫延到身体的每一处,直抵心尖,连血液亦泛出一片寒气。却仍只是望着丁皓宇,嘴角还带着笑意,看着丁皓宇,听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翡翠,对不起,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变了。”丁皓宇顿了一下,才看着翡翠缓缓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顿住又仿佛觉得没有说清楚一般,又接着道:“我想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只为自己而活的生活。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仍然可以结婚,但是我将不再只为你停留。”

翡翠不能置信,睁大了双眼,看着丁皓宇,仿佛在看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又像是在探询某种究竟,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如此深情厚意的男人转瞬便失了方向。丁皓宇说得那些话还向她的耳边回响,远远近近,很不真切,翡翠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可是丁皓宇镇定的站在那里,看向她的眼神如些沉静,这一切都在提示她,这是真的。

“为什么?”翡翠怔怔的问,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哀伤而微微颤抖。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我厌倦了以前的生活,单调而乏味,我有这样多的资本,追求一点人生的乐趣难道不应该吗?”

丁皓宇看着翡翠,她的眼睛正闪烁着泪光,明亮而模糊,脸上布满了不能置信的哀凄。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以前的一切都让你觉得单调乏味而不快乐吗?你觉得你以前所做的一切都很可笑,是吗?”

翡翠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只觉得心中某处像是被突然击中,然后破成一块块碎片,落了满地。原来兜兜转转,时至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可笑的笑话。明明还在幸福的顶峰,怎么一转眼就被抛落到绝望的谷底,命运让她体会到爱情的华美,难道只为了再次夺走她最重要的东西?那么多美好的愉悦才要准备分享,那么多艰难的路才刚刚走完,梦却醒在最甜蜜的时刻。幸福是那么的匆忙,还只刚刚开始憧憬,却已经开始哀伤。

丁皓宇看着情绪激动的翡翠,没有对劝慰也没有安抚,只是静静的看着,就像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对于她的质问,伤心与探究都不以为意,好像早有预料,因此无动于衷。

只有翡翠还不能相信这发生在眼前的事实,攥着丁皓宇胸前的衣襟不肯放手,看着他的双眼蒙着泪珠的水气,见质问并没有得到回应。垂下头一阵低低的哭泣,好一会才抬起头,看向丁皓宇,眼里几乎带着企求问道:“不,皓宇,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我,告诉我道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承担。丁皓宇,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离开我。”

翡翠满脸的泪痕,抓着丁皓宇的衣襟不肯松开。她实在难以接受丁皓宇会有这样的转变,她无法相信那个从少年就开始追寻她的丁皓宇会突然就变了,她也无法相信这个将捧在手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丁皓宇会这样对她。怔怔的望着他,可是他站在那里,脸上既无风雨亦无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哭泣,好像在看着并不相干的事情。

屋里静下来,只有翡翠低低的呜咽声。隔了好一会,丁皓宇终于开口说道:“翡翠,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样大的困扰,如果你不想结束这段关系,一切都可以继续,只要你不介意那样的婚姻,不干涉我的生活。你也可以要求补偿,比如出国留学,或者金钱,只要你想达成的愿望,我都可以尽一份心力。但是,对于我要开始的新生活,请你成全我。” 丁皓宇说得礼貌而肯切,一如以往,让人觉得诚挚,甚至双手还微扶着她,他永远都有这样的好风度。

“皓宇,你是不是因为展航的缘故,你应该知道,从我准备跟你结婚的时候开始,我心里就全心全意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不相信我。还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伤心。”

翡翠还只抓着丁皓宇的衣襟不撒手,抓得那样紧,仿佛是抓着最后的希望,仿佛抓着这衣襟就是抓到了丁皓宇。丁皓宇不动声色,任由她死死的将自己的衣服篡在手中。

“何必呢,翡翠,我们好聚好散,况且,现在并非一定要散,还和以前一样,聚散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啊。”

听着丁皓宇漫不经心的话语,翡翠只觉得伤心与愤怒。她见过丁皓宇的很多面,云淡风轻的散漫,干脆利落的果敢,情深意重的爱恋,如此种种,她都再熟悉不过。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今天一般,淡薄无情的冷静。

翡翠终于慢慢的安静下来,松了手,指甲划破了手背也并不觉得疼痛。她终于渐渐明白过来,不论她如何的不肯相信,这也是一个事实。她缓缓抬起头,眼睛从上而下的看过丁皓宇,目光炯炯而凌厉,问:“丁皓宇,你真的要跟我分手?”

丁皓宇看着她,眼光深沉而激烈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藏在深处的痛苦,几乎让翡翠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丁皓宇刚刚跟她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一个蹩脚的玩笑。可是错觉只是错觉,丁皓宇转过头看了看窗处,夜色辉煌,霓虹闪烁,十丈红尘,说不出的喧器与美丽,他慢慢将头转过来,看住翡翠道:“是,翡翠,我要跟你分手。”

翡翠只觉得本来痛得麻木的心又被突如其来的撞击狠狠砸过,胸口像被什么扼住,喘不过气来。她用一只手抚住心口,另一只手缓缓撑住旁边的墙壁,墙纸原来印了暗花,起起伏伏,凹凸不平,并不是她看上去的素净平滑。她转过来头仿佛印证一般的看了一眼,原来墙纸上印了同色的牡丹,开得正好,花团锦簇,一朵朵挤叠在一起。翡翠缓缓的抚过墙面,好一会,终于抬起头来看住丁皓宇,目光中的火焰终于渐渐熄灭,却突然伸手狠狠甩过一个巴掌,说:“好,丁皓宇,我跟你分手。”

大约用了十分的力气,丁皓宇的脸上迅速浮起了几道红色的指痕,而翡翠的心口也剧烈的起伏,她凝视着丁皓宇,丁皓宇亦看着翡翠,两个彼此注视,不知过了多久,丁皓宇才说道:“如果你觉得不解气,还可以再来一巴掌。”

翡翠只觉得一阵气愤,又觉得一阵心灰,只点了点头,看着丁皓宇道:“丁皓宇,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完便转头跑了。

丁皓宇并没有跟上去,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拔了一个电话,接通了才说道:“展航,翡翠刚刚从我这里离开,你最好去接一下她,如果可以,最近这段时间多留意一下他,她的情绪不太好。”说完,也不理会电话那头展航的疑问,便径直挂了电话。

夜风苍劲,吹得他额头的发际纷纷竖起来,灯光只能照到他的一侧,闪烁之中,他的脸半明半暗,辗转交替,看不出表情,只是眼神明亮,目光沉静,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一如从前。街道两侧挂起了宫灯样式的红色灯笼,一路铺尘,看不见尽头,显出一种喜气。虽然已经晚了,可是街头还是人潮涌动,有一种人间烟火的繁盛。丁皓宇想了一下才会过意来,要过年了,所以才这样的喜庆,原来这人世间这样的美丽。他轻叹了一口气,从大衣兜里拿出那块与他送给翡翠的配成一对的老玉,放在手心里慢慢的端详着。夜色中,翠色越发温润,发出柔和莹润的光,样子生动,好似真的要飞起来一般,他把它放到脸庞,缓缓来回的摩挲着。这对玉买的不容易,中间很费了些周折,可是他喜欢它们是一对的,当时便不管不顾,买了回来,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找到翡翠,便一直将它们随身带着,一个人的时候,有时会拿出来像现在这样静静摩挲。过了好一会,丁皓宇终于抬起头来,将手握成拳头,可能用了很大的力气,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终于他挥手扔了出去,只见空气中静静的划出了一道抛物线,那小小的玉就像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待一切静止,他不再停留,开了车驰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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