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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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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老爷不让您乱跑!”

坠儿在后面追着那正扑蝴蝶的女子,喊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卫在这时跨进门槛,就瞧见一抹紫霞烟罗的丽影,在花丛里面穿梭,宛若灵韵的仙子。

“都怀有身孕了,让你好好待在屋里别动,怎的就是不听话!”他从后面搂住她,双手交叠在她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百合捂唇一笑,“哪有这么矜贵,你道是哪家闺阁千金呢,我啊,粗生粗养,本来就不是个能待得住的!”她说完,身子一转,趁他不备,轻巧地从他怀里逃了出去。

李卫只感觉眼前的人儿像只蝴蝶似的,就要随风飞走,赶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又拉了回来,“还想往哪儿跑!”

百合咯咯地笑着,仍是不依。

李卫气急地咬了她的耳垂一口,道:“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别想跑!”

“你可别忘了,我的卖身契可是在熹妃娘娘手里呢!”百合笑着,歪着头看他。

李卫一怔,想起那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就有些走神。百合伸手嗔怪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怎么愣住了?什么时候能进宫去看看她?我想她了!”

“今个儿皇上还提来着,你想什么时候进宫?”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刚做了枣子糕,正好给她带过去。”

宫里面还有些积雪,宫人们来不及打扫,化了水,又冻上,最后在地上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素帷小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宫人们抬得极是小心,等到了承乾宫门口,落了轿,里面走出一位旗装丽人,被随行的丫鬟搀扶着,慢慢走上丹陛。

殿门口挡着厚厚的幔帘,宫人们掀起来,女子略微弯腰,待走进殿里,暖热的烟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带进来的严寒。

玉漱扶着腰,有些吃力地走过去,却见那仅着里衣的女子正靠着金心烫褥的软垫,倚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卷。

“一趟江南,倒是甚喜欢这些个酸文假醋的词儿,看来真是呆傻了。”玉漱走过去,看到床脚上还摆着本小山的词选,不由得轻笑了出来。

床榻上的女子抬起头,却似雪堆里酿出来的人儿。

雪玉脸颊,一双眸子若有幽意,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愈加显得整个人弱不胜衣。而略微上翘的檀唇,就像是刚刚看到了哪一处正合心意的词句,脸上含着清甜的柔媚,笑靥盈盈。

此刻她看到走进殿来的人,不禁“呀”的一声,整个人坐起来,“冰天雪地的,你进宫来做什么,万一要是摔着了,尚书大人还不跟我拼命啊!”

玉漱扑哧一下笑了,坐到床榻边,掐了一下她的脸颊,“你呀!”

莲心坐起来,将软褥放在背后靠好,端详着玉漱已经隆得很高的肚子,不由得有些羡慕地道:“你怀了身孕,紧接着百合也有了,什么时候我也能怀上呢?”

玉漱跟她靠在一处,牵着她的手,温柔笑道:“皇上着急了?”

莲心摇头,轻轻笑了起来,“皇上说,这种事情急不得。”

急不得,却让苏培盛偷偷吩咐御膳房在膳食里加入补药。

急不得,却又带着她去白塔寺求签……

只可惜补药吃了一大堆,上师给她的签符都快把窗棂挂满了,就差直接请一座送子观音回来。太妃娘娘倒是很体贴,直接把送子观音请到了大佛堂里,蒙上红呢子软布,让她一直以为拜的是佛祖。要不是有伺候的宫婢不小心将那布扯下来,她就要总是每日跟送子娘娘求平安、求健康,真真是窘迫得很。

莲心正想着,这时候有宫婢来报,“百合夫人求见。”

莲心闻言,高兴地扶着玉漱起来,然后吩咐道:“直接请进来吧!”说完,又想起了什么,道,“可扶着她点儿,她也是身子重!”

乾清宫,西暖阁。

苏培盛捧着热茶进来,皇上还在批阅奏折,而一侧的李卫已经困得开始打盹。苏培盛咳嗽了两声,见他没有要醒的迹象,拿着一个茶杯,倒了热茶,就往他的脸蛋上一贴。

“嗷——”

李卫一个激灵就被烫醒了,而明黄案几后面的男子,手里的朱笔颤了颤,险些没将朱砂滴在奏折上。

苏培盛捂着嘴,就在旁边偷笑,李卫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起身,拱手朝着皇上道:“臣有失体统,请皇上恕罪!”

“惊扰圣驾可是杀头大罪……”苏培盛在一侧“好心”地提醒。

李卫“呸”了他一口,满脸讨好地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万岁爷,现在熹妃娘娘该是跟贱内一起说话,要不,万岁爷跟臣也过去吧。”

胤禛听到他说的话时,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地道:“江南那边,后续处理得怎么样了?”

李卫知道皇上是说江南道赈灾米粮案的事,面容一整,道:“臣等已经将逃逸之人抓回,并且依律定罪。其余下狱之人,皆已认罪,等到明年秋后问斩。”

当时,皇上之所以要亲临扬州,就是要在这至关重要的地方,将所有的势力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所以皇上不会待在别院,会每日出门游玩,会耐着性子陪着郑婉。因为只有这样,自己和蒋廷锡、田文镜等人才会有机会去淮州、常州和徐州等地明察暗访,搜集罪证。

想到此,李卫仍是心有余悸,若是当时鄂尔泰没有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恐怕他们几个人也早已成为大清的千古罪人。而那个时候,熹妃被皇上从血泊里抱起来,就像是碎布娃娃,所有的大夫都认为救不回来,皇上愣是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的早上,才终于把人给守回来了。

大夫们都说,熹妃是皇上从阎王爷抢手里回来的。

而事后,等熹妃跟着皇上回宫,也不忘记将之前在杏花烟雨楼买下来的那个花娘带走,并且促成了自己跟她的姻缘。李卫想到此,脸上不禁浮出一抹柔情。

“皇上,您看您都已经赐婚了,那贱内的那张卖身契……”

“这事得听贵妃的。”

听见皇上毫不犹豫就说出来的话,李卫顿时苦了脸。对啊,他竟然忘了,熹妃已经是熹贵妃了。

“可是微臣……”

“要听贵妃的话。”

此时此刻,莲心带着玉漱和百合去给勤太妃请安。已经当过皇祖母的勤太妃对着一个即将分娩和一个刚刚怀上孩子的女子,耳提面命,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莲心觉着闷,便出来在殿前广场上走走。

外面的雪还积着,被阳光投射下来的光线一照,明媚得有些刺眼。她穿着一身碎花浅粉的宫装棉裙,简单而素雅,配着领口和襟口纯白的貂裘镶滚,衬托得一张面容若桃花。

远处响起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是锦靴踩在雪地里的声音。

莲心抬起头,那玉颜清俊的年轻王爷正踏雪而来。

仅仅只是几个月,却仿佛已隔经年。

走到近前时,她朝着他微笑了一下。允礼眼睛里浮出一丝难以名状的伤悲,但转瞬就不见了,瞳心清浅,仿佛只是一晃的错觉。

“还好么?”

莲心知道他指的是在江南受伤的事,抿了抿唇,“好像真的好了。当时以为就要死掉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活了下来。”

生命真的很奇妙,很脆弱,又很坚强。

往往只是一线,迈过去,便是洒满阳光的彼岸。

她仍然记得自己当时站在梦境的尽头,远处是弥漫的血色汪洋,而总有一个声音在唤着她。她花了很大的力气认出那声音,于是睁开眼睛,于是她活了下来。

后来才知道,他的声音之所以那般沙哑,是因为在床前守了她三天三夜,从未离开。

“你现在很幸福。”允礼了然地望着她,目光温柔,“从你的眼睛里,我就能看得出来。”

莲心脸上的笑容像流云一样清淡,“你也是。”

允礼淡淡地一笑,低头时,脸上显出落寞,再抬头,却又是清俊优雅的样子,“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对吗?”

莲心弯起唇角,忍不住轻叹了一下。或许是缘分太浅,或许是老天作弄,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终究却是因为时间而改变了。

略微扬起脸,让明媚的阳光洒在面颊上,泛起一层蒙蒙的白雾,莲心眯起眼,脸上的笑靥轻轻的、暖暖的,连着嗓音都变成了一抹飘飞的雪,“好花堪折直须折,王爷,要珍惜眼前人啊!”

她说完,就朝着月华门的方向徐徐走过去。

允礼忽然在身后叫住她:“你,真的确定他已经忘记从前了么?”

“王爷是说八福晋么?”

允礼有些发怔,没想到此时此刻,她已经能够毫无芥蒂地说出来,然后就见她笑了下,“有什么关系呢,忘与不忘,现在都是我,只是我,往后的日子,也会是我啊!”

她很傻,其实一开始他就已经说过,她只是熹妃,是他的熹妃。

长得像又有什么关系呢?若不是因容貌相仿,她又怎会遇见他……

莲心仰起头,深深呼吸了一下,忽然想起,马上就要到年节了。这个时辰,他大概还在暖阁里批阅奏折吧。该去找他商量商量,过年时,好好热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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