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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笙歌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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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要皇后就这么承认自己错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因此她冷冷问道:“既然这么想念花容,那么驸马为何要悔婚?”

越长清正色道:“长清悔婚不是因为不喜欢七公主,而是自己尚未有功业在身,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怎能去亵渎公主高贵的身份?长清只是想江婚期推迟两年,不想七公主负气离去,也让长清着实心伤后悔。”

越长清本就长得俊美清雅,此时一脸诚恳地诉说衷肠,顿时令不少人转变了想法,开始有人心中想着,原来事情是这个样子,看来七公主这个脾气要令她错失了一位好儿郎了,至于三公主,真是挺无辜的。

冷秋月手心的汗渐渐地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她一直端着微笑没有作声,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她心里有多么紧张。

皇后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应对,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太监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嫔妃们纷纷跪地迎接皇帝的到来,冷秋月心中松了一口气,救兵终于到了。

明黄色的衣袍一路到了冷秋月身前,他弯下腰将冷秋月扶起,一脸慈祥,“景阳宫的厨子最近换了好几个,菜色比起之前的要好了许多,都是家宴,要多吃一点才能身体好。”这一番完全是慈父的模样在众嫔妃面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顿时人人都不敢吱声,先前一味地为难三公主,却不知她会不会跟皇帝说那些事情。

冷秋月环顾四周一圈,见人人噤若寒蝉,顿时笑道:“父皇,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不如我们一起好好吃顿饭啊。”她只字不提,并非宽容,而是看清楚了皇帝眼角眉梢的疲惫,是的,这个在后宫与前朝奔波的男人累了,他回到后宫只是想安安静静吃一顿饭,而并非听到大家倾轧相斗的故事,更何况,皇帝的眼线遍布整个后宫,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又有谁能够瞒得住他?

无非是想听不想听的原因罢了。

见皇帝一脸笑意地落座,顿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巴不得这件事就这么翻篇过,谁也不要提,没想到皇帝忽然瞅见了越长清的身影,顿时愣住。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帝将筷子放下,淡淡问道。

“回皇上,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一旁的花虞离皇帝最近,于是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皇帝的脸色依旧平静无波,然而已经无人敢再坐下。

雷霆之怒,只在一夕之间,就看皇帝本人愿不愿意发泄了。

良久,皇帝才看向惶恐的皇后,轻声笑道:“皇后,你真不愧是朕的……好妻子。”话音未落,皇帝一扬手,一杯酒已经泼向了皇后的脸,皇帝面色寒霜,一脸怒气。

嫔妃们吓得慌慌忙忙跪下,谁也不敢抬头,冷秋月正要跪,被皇帝阻拦住,“你不许跪。”他冷声道,“这后宫乌烟瘴气,整天都在斗,朕的好女儿在行宫孤独了十几年,朕想要将她接进宫共享天伦之乐,就连这样朴实的愿望你们也要扼杀!这后宫,朕以后还来干什么?”

皇帝一拍桌子,皇后真个人都吓得发抖起来,她颤声道:“皇上我错了,求皇上饶命!”

皇帝似乎都懒得听她说话了,只是一脸厌恶地挥挥手,“拖回景平宫,不要让朕再见到她。”

这一句话,无疑是在告诉大家,皇后被软禁了。

皇后泪流满面地呼喊着皇上,却没有用,仍旧被赶了出去。

冷秋月一面叹天子无情,一面又庆幸皇帝来得及时,幸好如此,不然今天被拖出去的就是自己了。

她心事重重地度过了家宴之后,从景阳宫走了出来,正碰上凝倩和灵儿两个丫头,“主子,既然事情得到解决了,为何主子依旧愁眉紧锁?”灵儿不解地问道。

冷秋月叹了口气,只是摸了摸灵儿的脑袋,笑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是不会懂的。”

她知道自己说了也得不到认同,索性不说,只是心里对越长清,却是有些歉意在里头。

刚刚那幅画,只有她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越长清画作的女子分明就是她,而那枚朱砂痣,实际上只是一片恰好飘落在她脖子上的梅花而已。

机缘凑巧之下,冷花容脖子上就有那么一颗,而越长清也恰巧将花瓣画了下来,不然今天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好在神明护佑,将错就错之下也算是顺利过了这一关,冷秋月心中对越长清还是挺感激的,幸好他反应迅速,不然这一次要被皇后抓到痛脚了。

冷秋月刚躺下不久,忽然察觉到窗户开了,越长风的脑袋露了出来,她从床上坐起来,恼怒道:“越长风你就不能走大门吗?”

越长风急匆匆掠过来,将衣服丢给冷秋月,一脸严肃,“我找到花氏了,你快跟我来。”

冷秋月迅速从床上跳下来将衣服套上,花氏躲了这么久,终于被找到了,这一次她一定要盘问出母妃的死因。

然而越长风的脸色看起来却不是很好,冷秋月的动作渐渐停住了,她轻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花氏她……可还好?”

越长风沉默了良久,才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冷秋月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半晌才一脸苍白地问道:“如果我没理解错误的话,花氏她……死了?”

回答她的是越长风无声地点头。

花氏死了,在她和亲的那一天。

现在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有了解释,花氏那天的确是要见她的,但也许红袖的突然消失令某些人产生了警觉,所以将花氏杀了。

冷秋月咬牙道:“带我去见花氏。”无论如何,即使是具尸体,她也要亲自去看看。

一个废弃的古井里面,花氏的尸体就在那里,冷秋月探头出去看了一眼,立即捂住胸口倒退了好几步,她扶着一棵树呕吐起来,几乎要将肚子里的酸水全部倒出来。

事实证明,越长风不该让她来的劝阻是正确的,花氏凄惨的死相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一直到回到宫中,她仍旧没能够回过神来,也许自己真的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还没有行动,敌人就已经将她所有的想法悉数看在了眼中,早她一步将花氏给杀了。

是谁?是皇后杀了母妃?又或者是这后宫里的其他嫔妃?她不知道,也无处得知,唯一的知情人花氏死了,红袖又早已消失,现在唯一的可能性,也许就是利用花氏的尸体做文章,令皇帝亲自插手这件事情。

“越长风,帮我最后一个忙,我要将花氏的尸体挂到皇后的宫门前。”冷秋月淡淡地吩咐。

越长风脸色一凛,诧异地盯了一眼冷秋月,可是看冷秋月的神情,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真的要这么做?万一事情被闹大,有可能会牵涉到你。”他双手环胸,不置可否。

冷秋月冷笑一声,“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至于皇后,且看她到底是不是做贼心虚。”

翌日,后宫掀起了滔天巨浪,羽林军纷纷进出,不久之后,一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被缓缓抬了出来,散发着恶臭,宫女们纷纷掩住口鼻,一脸嫌弃,“听说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小翠自缢身亡了?怎么才一夜尸体就发臭了?”

小翠?冷秋月暗暗蹙眉,难道皇上不想把事情闹大,想跟皇后私下解决?

冷秋月的猜想没有错,此时,在皇后的景平宫内,皇上正沉着脸坐在那儿,四周鸦雀无声,他端起一杯茶,缓缓啜了一口,这才轻轻放下看着眼前这个结发妻子。

他十九岁的时候就登上了皇位,那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第一个女子就是皇后,依稀记得那时候她才是十六岁的花样少女,也曾那样羞涩动人过,见着自己了害羞地四处躲,见不着自己就开始想念,也会像猫儿一样耍脾气,那些回不去的少年时光现在想想,竟都跟梦里发生过的情景一样,而现在,她却已经变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她的一言一行全都带着深沉与阴谋,将这后宫,不,甚至将他皇帝本人,也耍地团团转。

他忽然觉得累了,只是轻声道:“阿洛,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阿洛是皇后的闺名,从前,他一直都是那样亲密无间地唤她,只是后来便换成了庄严肃穆却又冰冷毫无感情的“皇后”。

皇后的眼泪渐渐涌了上来,“皇上,阿洛一直都想着自己死之前能否听到一声阿洛,现在即使是死,也甘愿了。”

她所做的事情,无一不是为了皇上和整个后宫,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歉疚和可认错的,是以当下,皇后的背脊挺得很直。

皇上站起来,围绕着她缓缓踱了两圈,他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阿洛,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失去孩子的那一天,哭了整整一宿都没睡着觉,那时候朕也很心痛,整日整日陪在你身边,可是后来,朕发现,寄养在你处的二皇子夭折了,人人都说是方淑妃所为,只有朕知道,你是嫉妒二皇子,所以下了狠手,朕当时以为你从此以后会收手……”

皇后猛然抬起头,惨烈地喊了一声,“皇上!”她一直都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却不知道皇上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皇上苦笑了一声,现在想来,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的一味纵容,后宫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他叹息着看着一脸苍白的皇后,“皇后,你且告诉我,如果不是你,那么还有谁会伤害花氏?为何花氏的尸体会在你的宫门前发现?”

皇后尖叫一声,“有人冤枉臣妾!臣妾是无辜的!”然而她不知道,她此时的面目看起来有多么恐怖,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毒辣与刻薄,声声控诉着其他人,“一定是花虞那个贱人……不,也有可能是冷秋月那个该死的丫头陷害臣妾!”她语无伦次地控诉着其他人,满脸的泪痕,只希望皇帝能够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义上饶过自己。

皇帝的眼睛渐渐有些湿润了,这是他的结发妻子,却也是他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他如何能日日对着一个心思毒辣的女人生活?

“来人,将皇后打入冷宫。”留她一条命,这是他最后的恩典了,他甩袖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皇后呆呆地坐在地上,半晌才痴痴笑道:“皇上,你好狠的心啊,竟然连一丝情分也不肯顾及……”

一切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皇后被拖了出去,夕阳下,笙歌人散,唯余一丝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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