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皇后的后宫顿时寂寞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冷秋月知道皇帝虽然表面若无其事,但心中其实十分难过,于是常常端来自己做的羹汤送去给皇帝补身子,一来二去,三公主的贤孝名声在朝野中渐渐传开,皇帝对冷秋月也是日复一日地疼爱起来。
没了皇后的牵制,再加上皇上的喜爱,冷秋月用了一些银两很快将林远调进了帝都,林远本来就是个野心很大的人,只是一直以来被皇后打压缺乏机会,在帝都只不过呆了一个月左右就因办事出色,被皇上封为九省提督。
林远的突然擢升令朝中的局势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先前一直都是皇后一族独大,现在看来,林远的突然加入倒是平分了秋色,令朝政一下子变得稳妥起来。
冷秋月身在后宫,却并没有断了前朝的消息,知道林远过得很好,倒也放心了,她知道林远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报恩的。
天气晴好的日子,冷秋月搬了自己的焦尾琴去花园弹奏,正心情愉悦,忽然见灵儿探头探脑地在一旁瞅着自己,她笑了笑,将灵儿唤了过来,笑嘻嘻道:“怎么?有什么事要禀报本公主?”
灵儿犹豫了片刻之后,才悄声道:“公主,我今天发现越长风似乎对凝倩姐姐有意思。”
冷秋月一听,顿时兴奋了,“真的?越长风那样一个呆子居然会喜欢凝倩?”
“是真的,今天我还看到他送了凝倩姐姐一朵花呢,只是那花放在怀中枯了一些,凝倩姐姐不喜欢,就将花给丢了。”灵儿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越说越开心,丝毫没有意识到渐渐靠近的凝倩。
冷秋月见状急忙脚底抹油,“啊,灵儿,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了啊。”
她冲凝倩抛了一个媚眼,瞬间跑得比兔子还快,只剩下一直絮絮叨叨的灵儿,“公主我还没有说完呢,你都不知道当时凝倩姐姐那个表情有多恐怖……”
“有现在恐怖吗?”凝倩黑着一张脸陡然出现,将灵儿吓得一哆嗦,“啊?凝倩姐姐你来了?我……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先走了啊……”几乎是逃一般地,灵儿飞快地溜走了。
凝倩双手叉腰,怒火燃烧,正准备教训一下这个嘴巴长的丫头,没想到她跑得倒是挺快的,她回头见不知何时又出现的越长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越公子,你值得更好的人。”
越长风摇摇头,一脸执着,“你就很好。”
“可是你是世家公子,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才是。”凝倩苦口婆心。
“我也不是什么世家公子,我的母亲只是越家的一个丫鬟而已。”越长风老老实实地回答。
见凝倩一副拿他没辙急得差点跳脚的模样,躲在墙后的冷秋月与灵儿捂着嘴纷纷偷笑了起来。
越长风因为某些“私人原因”最终决定留下来,无偿担任冷秋月的私人护卫,冷秋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凝倩的臭脸和灵儿的古灵精怪,倒也欢乐了一段日子,只是很快,西域国传回来的消息令冷秋月隐隐有些隐忧,消失不见踪影的冷花容找到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西域国的国内,甚至似乎被太子殿下南宫流羽看中,成了他的妃子。
这件事在南诏国国内掀起轩然大波,有人指责冷花容的行为有损南诏国的形象,也有人认为如今两国终于算是联姻了,也算好事一桩。
然而冷秋月却觉得,冷花容成为西域国太子妃,那么日后等她回来探亲得知皇后被打入冷宫一事,只怕不会善了。
更何况她现在在南诏国内虽然有一部分人拥护,但还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她不能这样输下去,一定要抢在冷花容成为太子妃之前,将整个南诏国都紧紧抓在手心里。
冷秋月打算直面冷花容的回国探亲,听说这一回,西域国的慕容嫣,也就是南宫流羽的侧妃也会来。
不过在这之前,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整个事情告诉越长清,暮色四合下,宫里陷入了一片宁静当中,冷秋月安静地坐在水榭亭台当中,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她知道是越长清,也只有他才会这么小心翼翼。
“你听说了吗?冷花容做了南宫流羽的妃子,马上就要回到南诏了。”她不动声色拨动着琴弦,眼神却一直盯在越长清的身上。
越长清淡淡地扫开桌子上的酒杯,触摸着手中的箫,淡淡道:“我知道,只是这件事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爱的,始终不是那个叫做冷花容的女子,那些过往的事情都只是阴差阳错下的一种遗憾,现在他只想安静地离开皇宫,回到自己平静的生活。
“那么如果我求你留在宫中帮我牵制冷花容,你愿不愿意?”冷秋月径直说道,她咄咄逼人地盯着越长清,“我不能让冷花容成为我的敌人,能和她干戈化为玉帛的人只有你。”
越长清唇角微动,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可惜她现在是南宫流羽的太子妃,又怎么会记得我这样一个小小侍卫?”
冷秋月摇了摇头,淡淡道:“长清,你总是习惯性地依你的思维去揣摩别人,也许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未曾忘记过你,也许这次回国探亲,其实也是为了见你一面。”她站了起来,转身离去,心中却忽然想起从前自己在西域国的那些个日日夜夜。
那段痛苦的日子,纵使自己已经身居太子妃的高位,却日复一日地想念着初遇越长清的美好,那是她少女的人生当中最美的一段回忆,也是她最不想抹去的一段初恋,可惜也是越长清亲手打破了它的美好。
纵使时光如水,一切也早已回不去了,也许在她看来,可惜的只是那段单纯的爱恋吧。
她敢肯定越长清会留下来,说不准是什么原因,也许是自己太自信了,又也许,她从越长清的眼神当中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情义。
第二日,冷秋月悉心打扮,等着冷花容的车驾进宫,她本就生得美,这样随随便便一打扮,顿时有一种凌厉而居高临下的美,这是皇家的尊严和体面,也是她以一国公主的身份迎接来宾的必要。
红色的地毯上,身穿宫装的冷花容在南宫流羽的陪伴下朝皇帝的方向走来,南宫流羽一袭黑色金边锦衣,衬得他也俊美如玉,只是他的眼神当中,却带着几分不定的闪烁,而目光,则一直盯在冷秋月的脸上。
冷秋月大大方方地冲他一笑,躬身行礼,得体又不失优雅,她的眼神也在飘,只不过一直在找南宫流商。今日按道理他应该也会跟来,只是为何不在?
她低声问道:“灵儿,你瞧瞧出去打听八殿下今日来了没有?”
灵儿人小,又机灵,悄悄消失一下不会隐忍察觉的。
灵儿答应了一声,偷偷往后溜走,皇帝当下十分热情地将南宫流羽迎接进大殿寒暄,而自从皇后去了冷宫之后,女眷为首的就是年龄最大的季淑妃了。她作为南诏国的母家迎接冷花容,只是冷花容并不领情,她冷冷问道:“淑妃娘娘,母妃去哪里了?”
这种端庄的场合下提皇后简直是人生最蠢的事情了,当下淑妃脸色微微变了,只是眼神却一直看向皇帝,似乎在等着他解围。
冷秋月快步走上前,挡住了皇帝的目光,对冷花容温柔笑道:“妹妹,皇后身体不适,去了静心禅寺养身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改天跟我一起去探望一下她?”
冷花容的眼神露出一丝厌恶,她推开冷秋月,好不留情面,“谁要跟你这个女人一起去看母妃?本公主最讨厌的就是这样虚情假意的你了!”
原本热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冷秋月和冷花容的身上,冷秋月被推得太狠,跌坐在地上无法站起来,一时狼狈之间,冷花容正觉得大快人心,忽然南宫流羽动了,他缓缓走到冷秋月的身边,伸出了手,一脸温柔,“摔痛了哪里没有?”
冷花容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嫉恨,她提高了声音,“殿下!这个女人……”
“花容,”南宫流羽同样神色冷淡,“这是你姐姐,这是在国宴。”只是短短两句话,就成功地令冷花容闭了嘴,冷秋月心中顿时有些惋惜,本来还希望她能把事情闹大,把国宴给毁了,可惜被南宫流羽阻止了。
这一行倒是没有看到慕容嫣的身影,或许她住在别馆当中等着南宫流羽?还有,冷花容是如何跟南宫流羽搭在一起的?这倒是令他无比好奇起来。
国宴上的小风波就这样过去了,无论席间冷花容的眼神如何毒辣,冷秋月都泰然承受,她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得平静,冷花容的心思就越不舒服,更何况,精彩的戏码还在后面呢。
依旧是歌女舞姬们表演的时候到了,等到一众人全部退下后,冷秋月抱着古琴上前,向皇帝禀明自己想弹奏一曲,以谢西域国贵客的到来。
“皇上,我还需要一名公子协助我。”她朗声说完,众目睽睽之下,越长清持着长笛出现。
他清俊潇洒的身影一出现在冷花容面前,冷秋月就察觉到了她眼中逐渐增加的痛苦,好极了,看来冷花容还没有忘记越长清,冷秋月莞尔一笑,开始专心弹奏起曲子来,她与越长清在宫外相识许久,两人也曾一起琴笛合奏过,是以十分默契,就连皇帝也一时听得入神起来。
一曲完毕,冷秋月安静地退下,留下越长清独自在那里继续吹奏,渐渐地,冷花容的眼神中忽然蓄满了泪水,旁边南宫流羽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射来,冷花容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慌忙擦了一把眼睛。
越长清退场,冷花容终于忍不住,也追了出去。
皇帝尴尬地想要将事情掩盖过去,倒是南宫流羽微笑着道:“不碍事,我相信花容做事有分寸。”到底是相信冷花容有分寸,还是对冷花容压根一点情意都没有?冷秋月想她心中还是看明白了。
“长清,长清,你听我说!”冷花容追了出去,一把拉住越长清的衣袖,越长清挥手阻断开与她的距离,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从前再厌恶与她的回忆,但是此刻见到她的眼泪,他仍旧还是心软了。
没有办法做到心如铁石,也没有办法随着冷秋月的意思去折磨她,他淡淡道:“你现在已经是西域国未来的太子妃了,又何必与我有牵连?花容,你已经与从前的一切都告别了。”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我自愿的!”冷花容拼命摇头,泪流满面,“我当时离家出走,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带到了西域,然后稀里糊涂地就遇到了喝醉酒的南宫流羽,他……他将我看成了姐姐……事后他将我留在了身边,我从没想过要做他的妃子……”
她哭得声嘶力竭,越长清的眼神也湿润了,渐渐地坚硬的一角开始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