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月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喜欢这种被临时背叛的感觉,不管是外面的林远,还是眼前的水袖。
她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走。水袖,你杀不了我。”
水袖煞白着脸举起匕首正要砍下去,身子忽然被施了魔咒一般不能动弹,马车外,雷毅的声音冷冷传来,“冷小姐,要不要将她送去喂狗?”
雷毅说话还是这么不怜香惜玉,冷秋月叹了一口气,凝视着水袖,她的眼中含着不甘心的泪水,然而却没有歉疚与难过,她想,或许是自己错看了她,以为生活困苦的她心思单纯没有野心与欲望,事实证明,是她错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下马车,冲雷毅使了一个眼色,雷毅狠狠抽了一下鞭子,马车飞快地奔驰着上了小道。
水袖,这一次,我放了你,可是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势必不会再心慈手软。
冷秋月隐身在大树后观看战局,南宫流商已经缓缓占了上风,只是林远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令他有好几次都险象环生。
冷秋月的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只是默默祈求能让南宫流商迅速结束这一场战斗,忽然她身子一僵,腰后似乎被一个冰冷的东西给顶住了。
“三公主,好久不见。”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冷秋月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惊呆了,她忍不住抬起头,冷冷道:“是皇后派你来的?”
那人浅浅一笑,“三公主果真天资聪明。”他也不待冷秋月说出第二句话,伸手就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抱起来闪身离开。
冷秋月终于看到了他的长相,俊美中带着一丝阴柔,她想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去皇后那里,见到小允子都会觉得奇怪了,小允子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息,而今日,她想通了,那是一股杀手身上才会有的杀气。
她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早知道就呆在雷毅身边,不该自己一个人跑那么远,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难道真要被皇后派出的高手给杀了?
小允子一直抱着她狂奔,天色渐渐明晰起来,等到快天亮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她跑出了那片林子的范围,随后又钻进了另一片林子。
也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冷秋月昏昏沉沉地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时候,小允子终于将她放下,她的鼻子察觉到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磨蹭自己的脸,等到她再仔细一看,顿时恼怒异常,原来是一匹小雪狼站在自己面前,小雪狼似乎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来,显得十分欢快,不时拿温润的舌头去舔她。
小允子见冷秋月眼中似乎迸发出怒火,顿时噗嗤一笑,将她的穴道解开。
“小允子你想死是不是?快把我给松开!”冷秋月咆哮着,虽然知道没有用,但是她的确不想在这个深山老林里跟一个太监和一匹狼崽子在一起。
小允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却环顾了一下四周,挑了挑眉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她不屑地打量了一下周围,顿时怔住,好大的一片竹林,碧绿的摇曳生姿当中,隐隐有清风拂过的声音,柳絮飘飞,竹叶纷落,竟似仙境一般令人心情恬淡。
“这里是我的家,这匹小雪狼叫小雪,是我捡回来的,我不叫小允子,不过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这样叫我。”他一本正经地跟她介绍这里的基本情况,倒似要把她也收容进他们这个简单的家庭一样。
冷秋月打断他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皇后不是派你来杀我吗?你怎么现在还不动手?”
小允子失声笑了,“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在宫中这么久,见过的真正的美人儿只有两个,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就是藏书阁里梅淑妃的一幅画像,如今梅淑妃已经病逝,我自然不可能得到,不过你不是还在吗?跟你在一块儿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一直自说自话,完全没有顾忌到冷秋月的心情,见他脸上露出了向往未来生活的笑容,冷秋月忍不住想要提醒他,“可是我不想呆在这里一辈子。”
小允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蹙眉看向冷秋月,“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麻烦?我承认我比不上宫里其他的王公,但是钱,我倒是也有一些的,我只是想要为这里找一个女主人而已,难道你想以后一辈子都呆在深宫里与女人勾心斗角?”
冷秋月傻眼,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小允子看起来一副精明世故的模样,没想到混进皇后身边就为了抓一个美人儿做他家的女主人啊,果真是很淳朴的念头。
不管怎样,只要不是杀她就好。她心念急转之间,忽然咬唇叫了起来,“哎呀我肚子好疼。”
小允子上前摸了摸冷秋月的额头,蹙眉道:“难道是刚刚受凉了?”见冷秋月眼中带着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心软了,“那怎么办?”
冷秋月咬唇看着他,“我要方便。”
小允子一怔,随后眼中出现了一丝笑,“反正你也跑不了,随你。”他伸手解开她的穴道,她蹒跚着走到了他视线以外的范围,开始焦躁地寻找逃跑的地点。
当视线触及到的除了竹子还是竹子,不管哪里都是一模一样的竹林之后,冷秋月蓦然绝望了,难怪他肯放心让自己四处溜达,原来就像他说的一样,她根本就跑不出去。
想要离开这里,除非他领着自己一步步走出去,可是看他如今的模样,怎么可能将花费大力气捉来的自己给送走?
冷秋月跌坐在地上,满腹心思,又想起南宫流商,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顿时懊恼地不肯出去,只是埋头想着办法逃走。
“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外面,小允子可恶的声音缓缓传来。
“谁说我不出来?”冷秋月从里面大步走出来,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你看你,怎么那么心急?”
小允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似乎没有什么不妥,顿时耸了耸肩,“三公主的手段宫里人尽皆知,我一个小小的太监怕是斗不过你。”他自我揶揄了一番之后,就领着冷秋月去了一间小木屋,“这里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了,你仔细瞧瞧还有什么缺的东西没有?我回头给你添上。”
简陋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墙上挂着的一把剑,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冷秋月坐在床上,盯着小允子,“别的东西可以没有,但我一定要一架古琴。”
小允子愣了一下,很快答应,“行,我明天就给你弄来。”
她也不答话,只是往床上一躺,一副要谢客的模样。
小允子摸了摸脑袋,见她似乎不想搭理自己,于是走了出去,将门带上。
四周死一般的安静,冷秋月烦躁地在床上翻来翻去,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这个一根筋的小允子?更何况,他又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太监。
她左思右想,为今之计,只有先呆在这里等候南宫流商来找自己了。
第二日清晨,鸟儿从窗前飞过,啁啾叫着停在了窗台上,冷秋月起身将窗户打开,只见外面葱葱郁郁一片竹林,顿时心情好了些许。
她走出去,小允子正在低头劈柴,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冲她笑,“林子里有一弯泉水,你可以先去洗洗。”
冷秋月冷着脸朝泉水叮咚的地方走去,她不得不承认,小允子是个很会生活的人,这里风景不错,环境又幽静,她探手接住泉水,温润如玉,泉水中倒印出她怔颂的表情,其实她并不反感这样的生活,只是她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譬如南宫流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张帕子递了过来,小允子闷闷道:“你哭了?”
冷秋月吸了吸鼻子,推开他的帕子,一脸郁闷,“我真的不想呆在这里,你到底明不明白?”
小允子默默地扭身走开,冷秋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真是拿这个人没辙了,每次一提到这样的话题他就闪身走开,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
“你想想,要是皇后知道你阳奉阴违,不但没有杀我,还带着我一起走了,你这里还能够安稳地下去吗?你以后还能够安静地生活吗?皇后一定会派人来追杀你的!”她苦苦跟他陈述利弊,他却仿佛听不进去一般,只是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冷秋月第一次见到这么倔强又固执的人,简直连三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叹了口气,只好坐到一边呆呆看着他,过了没一会儿,他完成了工作,将东西抱给自己,冷秋月这才发现是一架古琴。
她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只是抱着古琴怔怔看着他。
“送给你的礼物。”小允子一脸真诚地说。
“我不要礼物,我要自由。”她仰起脸看他,眼中带着渴求,她知道他不是坏人,可是她绝对不能呆在这里。
小允子脸色一沉,“只要他们能够找到这里将你带走,我就放了你。”
外面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小允子默默走出去收拾堆在露天下的柴禾,隔着窗子,她忽然瞥见了他手掌上的血泡,是了,为了自己这架古琴,他昨日做了一晚上的木工活儿。
冷秋月想,也许自己不该那么逼他,他既然肯帮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一定也会放了自己。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冷秋月忽然变得积极了起来,主动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小允子眼睛一亮,于是指了指放在外面的一堆花瓣,“那些是晒干用来做香囊的,你会做香囊吗?”
冷秋月乖乖地走过去,将干花瓣拿起来闻了闻,真的很香,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微微垂下头,纤长的睫毛和雪白的脖子在他的眼中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他想,难怪外面的那些男人为了她不顾生死,这样的尤物,不应该在皇宫中被那些争斗所玷污,他一定要把她留在这山野之间,简单幸福地生活。
到了晚上,冷秋月开始学着做饭,小允子从野外打了些野味回来,两人一个洗菜,一个烧火,忙活了大半天,倒也烧出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两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着饭,倒也舒服。
入夜之后,冷秋月忽然走过来敲了敲小允子的门,“小允子,你睡了吗?”
门开了,小允子靠在门上,一脸沉静,“什么事?”
冷秋月莞尔一笑,“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怀疑的目光从上至下打量了她一圈,最终笑了,“我不去,还是在家里睡觉安全。”
冷秋月脸一垮,“那我自己一个人去。”她说着气呼呼地走了,小允子将门“砰”的一声关上,没多久,拿了件披风又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