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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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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蘅,等你长大了,我嫁给你好不好?”茂密的大树上,坐着一个清秀的小丫头,七八岁的模样,甩着小脚丫,手里抱着一束花,笑眯眯看着树下站立的紫袍小男孩。

紫袍小男孩眼中闪现出一丝羞怯,脸上却露出不屑的神情,“哼,你长得那么丑,我才不要娶你。等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成为这阳川城里最厉害的人,到时候我想娶谁就娶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丫头撇了撇嘴,赌气道:“那等我长大了以后,就找个比你更厉害的人,然后嫁给他!”

“切,怎么可能还有人比我更厉害……总而言之,你不可能会嫁给别人的!”小男孩神气地说。

那是十二年前的徐蘅与苏锦,也是他们彼此约好要在一起一辈子的那天。

十二年后,她素衣入宫,成为了那南诏国皇宫里的一个普通宫女,泱泱宫闱,却没有她这个小宫女的立足之地。

那个傻气又霸道的徐蘅得知她入宫以后,千里迢迢赶到皇宫中来寻她,那日,正巧她被丽贵妃罚了一通板子,幸好一位大人路过时将她救了。

彼时,她与他背对着,并没有看到他是谁,只知道他的声音清冽如甘泉。

事后,有人告诉她,“苏锦,你可真有福气,上次救你的那位大人是咱们南诏国有名的张继之大人,长得俊美,人又聪明,哦对了,他好像看上你了,到处在找你,说要娶你呢。”

张继之?她从未见过他,却从别处小丫鬟们充满爱慕的讨论中听过这个名字。想必是戏文中那种一袭白衣,折扇在手的如玉翩翩公子吧。

她只是一个从阳川来的小宫女,人生唯一期盼的便是能与良人相伴,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如同每一个怀春少女的憧憬,她对他生出了爱情的遐想。

徐蘅终是晚来了一步,在她安静地,羞涩地,喜欢上张继之以后。

他急切地拉着她的袖子说:“阿锦,我去央求姑姑给我们赐婚好不好?”

当年的紫袍少年已经长成了浓眉大眼的男人,只是,她却再也没了当初与他两小无猜的情分了。

她说:“阿蘅,你先回去,等哪一日我想通了,就回来找你。”她是那么了解徐蘅的脾气,知道若是他知道她已经心有所属,必定会与她争闹不休,甚至会牵连到那位公子。

就这样,他不甘不愿地被她打发走了,临走前,他像个孩子一般得意地告诉她,“阿蘅,我已经是阳川城最厉害的人了,现在没有人敢对我说不,倘若你回来了,我定叫人抬八抬大轿来接你!”

那便是最后一次他与她之间的安然对话了。

一个月以后,那位张继之大人求皇上赏赐了这门婚约,她稀里糊涂地披上嫁衣嫁给了他,心怀喜悦,期盼着能与他一世长安。

谁知等来的却是他的错愕与她的失望,他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冷清与不爱,可是她想,总有一天,她会取代那个女人,成为他心中的唯一。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世上唯一不能取代的,就是爱情。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随着张继之一起回到了阳川,徐蘅带着八抬大轿拦在路边等候她,隔着重重人群,她看见了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子眼中露出的绝望与悲伤,还有路边百姓们看好戏以及厌恶的目光。

她陡然明白了,他是恶霸,而她是前来镇压恶霸的官员的妻子,最终苏锦与徐蘅,是以这样的结局结尾的。

苏锦从梦中渐渐醒来,眼泪早已打湿了枕头,她摸索着站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张府的房间里,顿时惶然不安起来。

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那儿,冲她微笑,“夫人不用怕,在下阿然,是张大人的暗卫。”

暗卫?她睁大了眼睛看向窗外,天色已亮,不知道徐蘅知道她失踪了会是怎样的反应,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逃出去?

她的一颗心揪成乱麻,混乱不堪。

与此同时,冷秋月惊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她本以为是张继之的属下,等看到那人袖中露出的锋利光芒时,顿时明白过来,抽出袖中的匕首先发制人。

那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上前跟他拼命,顿时避开,冷秋月冲到门口大喊:“有刺客!来人啊!”

纷乱的脚步声涌进来,黑衣人见状想要抓住冷秋月,被她机灵地避开,就是在这个时候,侍卫们早已赶到,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冷秋月蹿出牢房外,朝院子里奔去,她有不好的预感,或许那群黑衣人针对的不只是自己一个。

等飞奔到了后院,一阵打斗的声音传来,她站住,震惊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只见徐蘅抱着滴血的伤口站在一边,场中有两个人在游斗,一个头戴面巾看不清容貌,而另外一个,则是张继之。

依旧是宽袍缓袖,神色沉稳,只是眼中却多了一抹厉色,一招一式皆是杀招,哪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书生?

原来张继之一直以来都是深藏不露,她想起苏锦,正要往回跑,徐蘅已经瞥见了她,顿时冷哼一声,从袍袖里射出了一堆毛毛雨一般的毒针。

冷秋月呆住了,避无可避,这要是被射中,就真成刺猬了。

千钧一发一刻,张继之逼退黑衣人,闪电般纵身飞过,将冷秋月抱着往后一退,两人同时跌入了湖水里。

事出突然,冷秋月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张继之的手死死搂在她的腰上,朝岸边游去。

“不行,不能去那里!”她搂住他的脖子,急急劝阻。

抬眸看去,只见岸边围满了徐蘅的人,个个手持弓弩对准了他们,出去就是做箭靶,他与她默契地对看一眼,一起深吸一口气沉入了湖底。

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入湖底,张继之牵着冷秋月贴在湖边,她的脸近在咫尺,仿佛一场梦,他怔怔看着她,唇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笑,即使是在如此艰险的环境下,他也仍旧觉得美好。

冷秋月忽然指了指自己,示意无法呼吸,正要飘上去,张继之一把抓住她,他的脸在自己面前忽然放大,将她吓了一跳。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他的嘴已经找到她的贴了上来。

一切都来得太快,她来不及拒绝,也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撬开她的唇度给她呼吸。

窒息的感觉渐渐散去,他绵长的气息令她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抱住了他无法分开。

两人的长发如水草一般在水中纠结,不知道过了多久,冷秋月忽然听到一声闷哼,顿时惊醒,只见一蓬血色在他身后炸开,他面色痛苦。

她心中一沉,张继之中箭了!

他似乎不愿连累她,伸手推开她,被她一把抓住,朝水面上浮去。

湿淋淋的两人一起冒出水面时,本以为对准自己的会是徐蘅的箭,谁知阿然带着一群侍卫已经将局面扭转了。

而苏锦则抱着徐蘅低声哭泣。

听到身后传来的水声哗啦,苏锦猛然回头,顿时瞳孔放大,指着冷秋月说不出话来。

冷秋月这才察觉,之前在水下浸泡了太久,自己脸上的易容药品早已被洗得干干净净。

苏锦的眼神从她的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她额间的朱砂痣上,喉间一热,一口血便那样吐了出来。

心中明明是苦涩的,她却指着冷秋月哈哈大笑起来,荒谬,真是荒谬啊。她心心念念想要战胜的那女人便在她眼前,可笑的是她竟然还去诬陷她对自己图谋不轨。

原来张继之早就什么都看透了,他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看戏,或者说,他才是布置这盘棋局的人,所有的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阿锦……”徐蘅伸手触碰她的脸,眼中带着疼惜,“阿锦,我们一起走,离开阳川城重新开始……”

苏锦的目光看向张继之,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凝聚在冷秋月的脸上,没有看她分毫。

她彻底地失去他了。

徐蘅在说什么她早已听不见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张继之走去,“相公……”

张继之缓缓将目光移向她,他轻声唤道:“阿锦,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轻微的责备,然而她听见了,却忍不住哭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她只是想本分地和他在一起,只是想让徐蘅好好活着,可是为什么这两个她最在乎的人偏偏要互相厮杀?

“相公,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喜欢青雀了,原来你喜欢的只是她额间的那一粒朱砂痣。”她低低说着,随即转头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冷秋月,打量半晌,终于苦涩笑道:“你很美。”

冷秋月心中一疼,她比谁都知道苏锦有多么善良,只是,他们所有人好像都无意中伤害到她了。

“相公,我求你放过阿蘅,好不好?”苏锦轻声说着,像只可怜的小兔子看向张继之。

张继之薄唇紧抿,脸色因为受伤渐渐变得惨白起来,他蹙眉道:“阿锦,不要胡闹。”

他的这句话等同于拒绝她了。

她泪流满面,扭头看向徐蘅,他呆呆看着她,同样是满目泪水。

那一眼,疼得她心中抽搐起来,她想起从前种种,忽然豁然开朗,若不是自己爱慕虚荣喜欢上素未谋面的张继之,她也好,张继之也罢,徐蘅也好,都不会走上如今这条路。

或许,有她在身边的徐蘅,也不至于一去不回头了。

如今,张继之要徐蘅死,她却是万万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的。

下定了决心之后,苏锦最后深深看了张继之一眼,摸到袖子的匕首,狠狠朝自己的腹部刺去。

“阿锦!”两个男人同时嘶喊出声,苏锦的匕首已经没入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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