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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江洋大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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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牢房里伸手不见五指,老鼠吱吱吱地在角落里蹿来蹿去,冷秋月晃了晃手里的铁链子,不耐烦地朝外面的牢头喊了声,“喂,能不能帮我把老鼠抓一下啊?”

牢头正跟几个兄弟好酒好肉地吃着呢,哪里有时间去管冷秋月,本来林将军是吩咐过,要好好照顾冷秋月的,只是冷秋月喜欢找麻烦,昨天是请牢头进去扫地,前天是请牢头进去铺好床铺,今天又让牢头进去抓老鼠,时间一长,牢头就开始阳奉阴违起来了,任凭冷秋月再捣鼓出什么幺蛾子,也只当没听到。

冷秋月见牢头不理会自己,越发闹得欢了,“喂,本公主在喊你呢,你倒是给我过来啊,是不是要本公主去林将军面前告你们的状啊?”

几个狱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不约而同大笑起来,有人忍不住剔着牙笑嘻嘻说:“我看这位三公主脑子不太清醒,也不想想毒害皇上是什么罪名,现在大理寺已经开始派人查这个案子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个月就该被处斩了吧,不四处找人想想办法,现在竟还有心情在这里大呼小叫。”

另一个狱卒捂住耳朵,不耐烦道:“快点快点,出去喝酒,这里吵死人了。”

几个人推推搡搡地朝外涌去,没过多久,这里就只剩下了冷秋月一个人。

冷秋月见他们不理会自己,顿时提高了嗓子继续喊道:“喂你们别走啊!我可是当今南诏国的三公主呢!”

众人一听她鬼哭狼嚎的声音,顿时跑得更快了,很快就没影儿了。

冷秋月走到墙角处,敲了敲墙壁,“出来吧。”

没多久的功夫,一块墙砖被移了出来,露出了一个窟窿,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洞口出现在墙壁上,一个脑袋伸了进来,滴溜溜的眼睛四处晃悠,贼亮贼亮。

“三公主好,我叫来福,是左相大人的家臣。”瘦弱的来福从洞里爬出来,咧嘴冲冷秋月直笑。

冷秋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躯,疑惑道:“我真的能从这里爬出去啊?”

“当然了!”来福似乎不满意冷秋月质疑自己的技术,拍着胸脯保证,“我家祖上八辈都是从事这个活儿的,从来就没估计错误过,公主想要出去玩,就快去快回,来福在这里给您看着。”

张继之倒挺有心的,生怕自己闷着了,给整了一个洞让自己进出,虽说公主钻洞不太文雅,但好在自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冷秋月喜滋滋地弯下腰,顺着隧道一直往里爬去,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起初黑暗的隧道渐渐出现了一丝昏暗的灯火,冷秋月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果然看到了洞口。

她伸出自己的脑袋,差点吓了一跳,只见对面也伸过来一个脑袋,差点与她脸贴脸,鼻尖对鼻尖。

“张继之,你想吓死我吗?”冷秋月心有余悸地爬出来,瞪了一眼早已等候在洞口的男子。

张继之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一本正经道:“今晚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出去玩了?”

“你也进去坐几天试试,什么玩的都没有,闷得要死,还有,林远动不动就来探问我的口供,我要是不出来透透气,估计要被憋死在里面了。”她朝张继之做了个鬼脸,笑眯眯地挤进人群里,见他只是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顿时挥了挥手,“喂,你倒是快点来啊!我身上可没什么银子。”

冷秋月平时也常常出来逛集市,只是那会儿不知道自由的美好,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顿时就撒着欢儿地到处晃悠,手里拿着糖葫芦,嘴里嚼着桂花糕,张继之怀里抱着她喜欢的布匹,整个儿就是公主出巡的架势。

走着走着,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冷秋月忽然停住了脚步。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一张老爷爷的面具,他以为她只是喜欢,就想上前买来送给她,谁知她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逛。

张继之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一个面具能有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无非是那面具带给她的回忆,他从她强装笑颜的脸上看到了不快乐。

是什么能够让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为了一个面具而闷闷不乐?

张继之承认,在这一刻,他开始嫉妒那个男人了。

冷秋月似乎没有了兴致逛下去,两人找了一个小酒馆坐下,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除了打盹的小二,就只有她和他了。

冷秋月拿过一壶酒,给张继之斟满,“今天又要欠你一顿酒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来,总之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请你痛快地喝酒吃肉!”她拿起杯子,豪气干云地要跟他干杯。

张继之忍不住夺过她的杯子,“公主若是想喝,就喝适合女儿家喝的酒。”

冷秋月笑嘻嘻地趴在桌上,“好吧,总之都是你付钱来着,你说喝什么就喝什么。”她人在这里,心却飘向了千里迢迢之外的西域。

很久很久以前,那人就说要和她一起酣畅淋漓地喝酒,她总是笑着说以后再喝,后来,他和她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那酒始终没有喝成。

以后?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开始后悔,后悔那时没有和他去做想做的事,及至现在成了一桩遗憾。

冷秋月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她酒量并不是很好,只是胜在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在里面,眼看着她摇摇晃晃就要醉倒了,张继之沉着脸将酒杯挪开,丢了二两碎银子在桌上,半搂半抱着冷秋月离开。

大街上空无一人,冷秋月伸着双臂大声唱歌,“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张继之无奈轻声哄着她,唯恐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她忽然睁开半闭的眼睛,吸了吸鼻子,用糯软的嗓音轻声唤道:“张继之……”

他浑身一震,竟然伫立在那儿,不知该如何行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听得他心中柔肠百转,只恨不能倾尽所有再换她一句轻唤。

他低声道:“秋月,你再唤我一次好不好?”

冷秋月小脸酡红,打了一个酒嗝之后,终于慢腾腾地说:“张继之……”

他眼中渐渐出现一丝笑意,却听到她接着道:“我不舒服……”话音未落,冷秋月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张继之满脸黑线地站在路边,听着冷秋月一声接着一声的呕吐声。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用在今日的张继之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谁都没想到原本正常的天气会突然间平地起风,然后天边雷声隆隆,竟是要下雨了。

冷秋月软软地趴在他的背上人事不省,眼看离宫里还很远,他只能就近找到一个破庙躲雨。

没想到这个时候了破庙里还坐着一对夫妻,张继之下意识地用大氅挡住了冷秋月的面容,只是将她扶到了角落里坐着。

微微的火光中,那对年轻夫妻正轻声哄着不满周岁的孩子,丈夫坐在火堆旁烤着地瓜,见张继之正温柔照顾着冷秋月,忍不住憨厚地拿起一个烤熟的送给张继之,“给她吃点东西,会舒服一点。”

张继之摇摇头,“谢了。”

丈夫见他不肯接受,也不勉强,继续坐会了火堆旁干着自己的活儿。张继之见妻子掀起衣襟哺乳,别过了头。

就在这时,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该不会是在这里吧?先进去看看再说。”

张继之眉头微蹙,看来今日来这里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只见一群官兵走了进来,人人都身着红色飞鱼服,想来是林远麾下管制的官兵。

见破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大家都同时一怔,为首的统领模样的络腮胡抖了抖衣服上的雨水,冲其余的侍卫们努努嘴,“你们进去搜搜,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侍卫们笑嘻嘻地朝里面一窝蜂涌去,看样子是要翻那对小夫妻的包裹,络腮胡和剩下的几个则注意到了张继之,脚步朝这个方向走来。

“这位公子,奉朝廷之命前来抓江洋大盗月下无痕,请各位行个方便,让在下看一下这位姑娘的容颜。”络腮胡温和地上前搭讪,手却紧紧握在刀柄上。

张继之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若是不让你看呢?”

络腮胡脸色一变,正准备发作,一阵骚乱却忽然响起,只见先前还抱着孩子的妇人忽然高声叫骂了起来,言下之意是说自己正在给孩子哺乳的时候,被搜查的侍卫占了便宜,叫骂中夹杂着一个小个子侍卫尴尬的解释,再加上婴儿的哭声,乱得不可开交。

络腮胡再好的性子也耐不住这动乱了,顿时上前一巴掌拍在小个子的脑袋上,“丢了我们整个羽林军的脸!你给我闪开!”

他上前冲着年轻妇人解释道:“夫人,想必你是误会了,其实我们只是……”

那年轻妇人轻轻抬起头,一脸冷意地盯着他:“只是什么?我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你们官家找不着江洋大盗,却来拿我们撒气是何意思?难道看我们夫妻二人憨厚可欺?”那妇人伶牙俐齿,将络腮胡逼得步步后退,只能频频道歉。

憨厚的丈夫见众人围观着妻子,顿时搓搓手上前劝解道:“算了,算了,就当是一场误会。官差大哥,这江洋大盗武功高强,怎会是女子?我看一定是孔武有力的男人,各位还请放过贱内和那位小姑娘,都是来此躲雨的,还请见谅。”他一面说着,一面要从钱袋里掏出碎银子贿赂羽林军。

络腮胡他们都是朝廷的羽林军,一个月的俸禄就多得不得了,怎么会看上这区区几两银子?见破庙里除了他们确实再无别人之后,于是挥挥手纷纷退了出去。

张继之冷眼旁观,只是轻轻安抚着喝醉了的冷秋月,这期间并不插话。

那憨厚老实的汉子冲张继之和善地笑笑,从包袱里拿出包子馒头,递给张继之,“闹了这么一通,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张继之唇角微扬,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我怕吃了以后睡得沉了,连身上的银子被人摸走都不知道。”

汉子脸色一变,憨厚的表情褪去,露出了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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