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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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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堇色交领襦裙,青丝高挽,一支由十二颗明珠镶嵌而成的长钗斜斜插在发间,衬得她整个人都如那璀璨明珠一般光华摄人、不可方物。然而她的气质却不是万黛那种咄咄逼人的艳丽,五官美丽之外又略带几分男子的英气,淡淡的眉眼更是如浸在冰水中的月亮,自有一股天生的冷意,让人看着向往,想要亲近却又望而却步。

中宫族姐、当初以随嫁之媵的身份与娘娘一同出嫁的惠妃温氏。

众人再次忙乱地举行了一次集体婚礼之后,万离桢道:“惠妃娘娘怎么会来这里?”

“本宫本来要去长秋宫拜见皇后娘娘,谁知刚进椒房殿就听说太主与万大人在胧华轩外起了冲突。本宫听了心下担忧,娘娘也很忧心,这便一并过来了。”

万离桢瞳孔微缩,“您与皇后娘娘……一起过来的?”

温惠妃似笑非笑,“自然。本宫原想着自己过来瞧瞧便是,奈何娘娘担忧大人与太主会因一时误会起了嫌隙,非要过来看看,怎么也劝不住,本宫只能跟着伺候了。只是娘娘吹不得风,便在轿中不下来了。”

万离桢看看史夫人,再看看那一乘落在惠妃煖轿之前的轿辇,神色冷了下来。

众人也没料到居然两边都来这样的状况,一会儿什么山中的神医不下来了,一会儿皇后娘娘也不下来了,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

“民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大安。”史夫人忽然伏地而拜,方才面对万离桢倨傲古怪的人此刻竟是十足恭顺。

因着惠妃前头那乘煖轿并不是皇后的制式,众人虽然见她排在惠妃前头,但吃不准里面的人的身份一直也不好行礼,如今既然知道了,再被那位史夫人带了头,于是立刻又跪下磕头,直让人想仰天长叹,今儿磕头的次数简直多到让人崩溃。

于是皇后娘娘的名号如同一把秋收的镰刀,刷刷刷地便将众人如同麦子一般削短了半截。而如此跪了一地的盛况大略也让她有些触动,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屈指扣椅的声音,侍女立刻躬身挑开帷幕。

日光洒进轿内,帷幕之后,一身白衣、长发半绾的皇后娘娘面色苍白,神色淡淡地看着众人。

万离桢这回才是真正错愕了,他瞪视着慕仪有一瞬间竟不能言语。

以他的身份和阅历本不该这般喜怒形于色,然而他是沙场征战之人,不似左相温恪修身养性多年,性子要直接许多,是以此刻惊怒之下有这样的反应也属正常。

不过再失态也不过短短一瞬,很快他便恢复镇定,俯身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大安。听闻娘娘染疾多日,未知如今凤体安泰否?”

慕仪身子半倚,淡淡道:“劳大人挂念,本宫尚好。大人午后来时本宫刚服了药正在安睡,是以侍女未曾通报,怠慢之处还望大人万勿介怀。”

“微臣不敢。”

慕仪目光看了看史夫人,再扫向跪了一地的众人,“都起吧。”看着大长公主,“阿母,这位是您说过的那位女神医么?”

“是。史夫人今早刚到,因挂念着你的身子,下午我便带她进宫来了,想着得夫人妙手,你能早点痊愈便再好不过了。”

“多谢阿母。”

温惠妃唇畔带笑,“娘娘您看,臣妾便说是宫人瞎传话,万大人与太主怎会于宫中争执呢?真真荒谬了。如今人也见到了,事情也弄清楚了,外间风大,娘娘还请早些回宫吧。”

慕仪看起来颇为疲惫,闻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温惠妃亲自上前为她放下帷幕,然后转身道:“太主既然是来瞧娘娘的,便请与我们一起回宫吧。至于万大人,时候也不早了,宫门也快下钥了,本宫便不送大人了。”

万离桢强笑道:“自然。”朝煖轿一拜,“皇后娘娘请保重凤体。微臣告退。”

里面淡淡地“嗯”了一声。万离桢倒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带着仆从大步而去。

惠妃与临川大长公主对视一眼,也各自上了煖轿,宦侍拖长了声音:“起——”四乘轿子先后离地,皇后打头,浩浩荡荡朝长秋宫而去。

慕仪坐在轿中,对着小镜子检查自己的病妆,见果然是一脸我见犹怜的娇柔病弱,心中赞叹瑜珥的化妆技术真是越发高明,回去必须好好夸一夸她。

有些事情回头梳理一下便再清晰不过。一个时辰以前,临川大长公主车驾自温府入宫,慕仪易容换装假扮成母亲的侍女随行在侧。温恪早知道放出的假消息骗不过万离桢,故意设下这个连环套,让他误以为自己看穿了他们的计谋,实际上却还是在局中困着。

一方面,万离桢太清楚温恪的九曲心肠和高妙手段,所以这个假消息绝对不能假得太明显,必须要兜兜转转在九分真中掺进去最关键的一分假。另一方面,官员进出宫门都必须记录在册,万离桢是否进宫派人一查便知,所以他想要以正当渠道入宫却不被温恪派去查探的人知晓,宫门处的打点布置也必然是十分复杂。

为了骗过那些不怀好意躲在暗处窥伺的眼睛,温恪还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跟自己身形相似、眼睛更是相似的女子以神秘女大夫的身份随同入宫,好故弄玄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入宫之后换乘轿辇时,母亲及众人故意耽搁了一小会儿,而她则由影卫带着快速从隐蔽的道路赶回长秋宫。惠妃及她的心腹宫人一早得了消息,在宫内准备好了一切,只待她一到达便立刻为她卸妆梳洗,再重新打扮。

而这个时候,大长公主与等在那里准备截人的万离桢正好碰上,两人在那里僵持多时,为的就是给慕仪足够的时间。

这场博弈看似简单,然而在背后,大晋朝堂之上地位最高的两大权臣暗中各使了多少手段,慕仪简直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绝对会被绕晕过去!

瞒天过海什么的,真真是个技术活!她琢磨此道多年,还是不如父亲那般得心应手。不过虽然谋划算计方面她输给了父亲,但是在计划实施时她表现出来的演技和速度还是十分值得嘉奖的,不然今日哪能这么顺利!

想到这里,她极为满意地、充满自我赞赏地朝镜子里那张苍白病弱的小脸点了点头。

真是个十项全能的勇士。

慕仪本以为那史夫人不过是个幌子,谁知到了椒房殿才知道她居然真是个神医。再回忆了一下上午在母亲房内的对话,恍然惊觉这位史夫人就是戳穿她那个长达五年的谎言的高人,不由又是钦佩又是愤恨。感情太过复杂,以致于当她为她诊脉的时候她不知该做何表情,索性表情木然地躺在床上,任由摆弄。

苍天在上,她对待姬骞都没这么温顺啊!

手指搭上慕仪的腕子,半晌之后史夫人收回手,对神色紧张看着她们的大长公主回道:“皇后娘娘只是体质虚弱一些,吃几帖药调理一下便可。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别的病症。”

“当真?她没有那个什么……什么虚寒之症?”

“当然没有。”

“所以,她的身体是可以正常怀孕产子了?”

“娘娘凤体安泰,只消时机合适,自然可以怀孕产子。”

慕仪这才知道母亲打的什么主意,挣扎一下便要从床上起来:“阿母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临川大长公主眄她一眼:“你说我问这个做什么?给我躺回去。”

慕仪理亏,想反驳又不敢,负气地躺回床上,闷声不语。

史夫人开好方子之后就由宫人领着出去了,内殿只余慕仪、太主及惠妃三人。

大长公主看了看慕仪,眉头蹙得更紧:“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我方才问了瑶环,你离宫前竟是被陛下软禁着的么?”

她这么一说,慕仪才想起这桩事来。对哦,她之前还被软禁着!这几天变故太多,她已经完全忘记了……

这么一想,心头就浮上疑惑,既然是被软禁着,那方才她出入长秋宫不该是这般畅通无阻的情况啊!究其原因,到底是姬骞把她带出宫之后安排在椒房殿监视的人就撤离了,还是父亲的人摆平了那些家伙?抑或是他们隐在暗处注意到了,只是因为得了某种命令而没有声张?

真是让人好生好奇啊!

大长公主看她只顾沉思没有回答,竟没有追问下去,“算了,这些事情你父亲知道就好了,我不想插手。你也折腾几天了,先好好休息吧。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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