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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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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棠只觉得眼前一片旖旎红光闪动,不自觉地闭眼,再睁开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对耳坠蛊惑了心神!

慕仪用两根手指拈起耳坠,那姿势好像在她手中的不是举世难求的奇珍,而是招人嫌弃的破烂。如此暴殄天物的动作,碧棠都忍不住为那对耳坠抱不平了。

慕仪不知道身后宫娥起伏的心情,只是看着耳坠出神。这血玉倒罢了,左不过是哪里上贡的宝贝,只是这耳坠的款式,看起来好生眼熟……

“喜欢吗?”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嗓音。慕仪回头,却见姬骞立在三步之遥,神色温柔。

“那夜你曾戴过一对碧玉耳坠,问我好不好看,我当时说碧玉不衬你的肤色,要为你寻一块上等的羊脂玉打一副更好的。可是后来那些号称极品的羊脂玉看了许多,竟没寻到一块配得上你的。我正遗憾,南原那边就上贡了这块绝世凤血玉,我一看便知这该是你的东西。”

他走近她,微微弯下腰与她平视,“除了你,这世上没人配得上这般纯粹得摄人的红色。”

慕仪没理会他的称赞,只是道:“你这耳坠,是照着我当时戴的那副打的?”

“是啊,怎么了?”

慕仪神色不豫起来,“你私自动我东西?”

“当然没有。”

“那你如何让工匠打出了一模一样的耳坠?难道不是把我那副拿去给他们看了吗?”

姬骞笑了,“我还当你在气什么。哪里需要拿实物过去,我画下耳坠样子,让他们去办不就好了?”

慕仪蹙眉,“你记得耳坠样子?”

“我都看过了,如何不记得。”仿佛她说了什么傻话,姬骞神情十分无奈。

慕仪低下头,不知道自己心中什么感受。

那副耳坠子江滢心从前不知戴过多少次,可直到她死了,姬骞都不记得他曾送过她这样一份礼物,甚至连慕仪戴上问他时也没无半分触动。

他对江滢心那般薄情而不上心,这在她的意料之中,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自己也不过在他面前戴过一次,时间还那么短,他为什么会记得……

心头有一个猜测,可她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只觉得如果捅破那一层纸,等待她的会是比死还可怕的结局。

胸口忽然升起一团怒火,她猛地把耳坠放回盒子,粗暴地递给他,“拿回去,我不要你的东西!”

姬骞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叫你拿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忽然就特别不想看到这个人,不想看到跟他有关的任何东西。

见他不接,她越发恼恨,卯着劲就把那盒子往前一扔,正好砸在柱子上。锦盒落下打开,里面的耳坠落了出来,陷入朱红的地衣中,瞬间失去踪迹。

姬骞默默看了看耳坠落下的方向,再看向慕仪,见她仍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没有说话。

慕仪扔完这个仍不解气,索性拉开一个个抽屉,把里面的珠宝首饰都找出来,哗啦啦全扔到地上,“这些东西我都不想看到,给我收走!”

碧棠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两个主子动都不敢动一下。还是姬骞先开口,“既然娘娘不想看到这些东西,就都拿走。”

碧棠奉此纶旨,赶忙叫人进来收拾。那云绒地衣的弊端在此刻终于表现出来了,长长的绒硬生生给这殿内营造出一种在草地的感觉,大家跪在地上找那些做得又小又精致的戒指耳坠,技术难度实在太大,运气不好碰上几个如那副血玉耳坠一般,和地衣一个色系的,找起来就更困难了。

慕仪看到跪了一地的人,厌烦地皱眉,自顾自走到寝殿的另外一边。姬骞跟了过去,还没开口慕仪就冷声道:“你若是生气,觉得我不给你面子,就冲我发火好了。”

姬骞似乎叹了口气,“阿仪,我怎么会为这种小事跟你发火?那耳坠纵然价值连城、举世难求,入不了你的眼就一文不值。”他看着她轻声道,“你不喜欢的东西,没资格继续留在这世上碍你的眼。”

他本以为这么说了慕仪会稍稍消气,谁知她闻言双唇紧抿,拳头紧攥,看起来竟更生气了。

深吸口气,她冷笑着看向他,“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你以后也别来碍我的眼了!”

此言一出,姬骞面色一变。慕仪有一瞬间觉得他会一巴掌给自己甩过来,虽然他从来不打女人,但刚才被人这么狠狠噎住,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情。

谁知姬骞只是看了她一会儿,深吸口气,有些生硬道:“对不起……”

什么?

慕仪错愕地看着他。

“那天晚上,是我不对。”姬骞说这话时表情有些不自然,想来这般服软认错自他登基后便再没做过了,便是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也不曾这么跟人低声下气过,“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气我那晚……其实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我当时是怎么了。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原谅我?

他提起那晚,不是慕仪遇刺重伤那晚,而是他们都被情香操纵那晚。慕仪只觉得那让她心惊的羞耻和恐惧又涌上心头,简直控制不住浑身发抖。自从醒来,她的脾气就暴躁许多,再无从前八面玲珑、与人周旋的耐心,此刻听他提起生平大辱,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朝他怒道:“出去!立刻给我出去!”

正在收拾的宫人们动作一顿,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镇定自若地继续做事。

姬骞看着她,目光中甚至流露出几分恳求,“阿仪……”

“我叫你出去!”慕仪一字一句重复道,“那天的事情,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虽然下午骂皇帝骂得十分痛快,然而他一走慕仪就有些后悔,如果他一怒之下食言而肥,拿绍之君和瑶环瑜珥出气该如何是好?可此刻让她再去跟他致歉又是绝无可能,所以她怀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心情,等候姬骞给她的结果。

谁知结果没等到,先等到了自己这几日脾气暴躁的原因。

傍晚时分,她开始腹痛如绞,然后发觉是天癸来了。

她信期素来不准,中秋那晚太医就跟她说天癸将至,结果中了那剑再加上情绪波动太大,生生给推迟了大半月。

俗话说不来则已、一来惊人,这回天癸来的阵仗太大,慕仪痛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涔涔。宫娥怕她扯到伤口,想让她别乱动,却被她恨恨呵斥滚开。

守在椒房殿负责照料皇后凤体的太医来看了,却碍于她如今有伤在身、体质虚弱不敢开太猛的镇痛药,正在犹豫就被气急败坏的皇后用金钗砸了头。

“叫你去配药就快去!少在那里磨磨蹭蹭的!”

看着如今俨然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架势的皇后娘娘,大家纠结一番,果断决定去搬救兵。

姬骞进来的时候,慕仪已痛得迷迷糊糊,脸色苍白,几缕汗湿的乌发糊在脸颊。宫娥想给她擦拭,却被她的命令限制,不敢靠近半步。

姬骞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的样子,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一夜,听雨阁外她也是这么躺在自己怀中,胸口插着一柄吓人的利剑。那时候他的肝胆欲裂,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不会有那么慌乱的一刻。

从宫娥手中接过巾帕,姬骞在床沿坐下,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慕仪不耐烦地挥手打开,却被他攥住。

她睁开眼,看到他的那刻本能地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心中一阵刺痛。

“你走开……”她无力道,翻身不想看到他。

姬骞忽然升腾起一股怒气。在她昏迷不醒、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他曾跟自己发誓,只要她醒过来,只要她能够活着,他便再也不跟她生气,无论她怎么怨他气他都让着她,可是在频频面对她昭然流露的厌恶之后,他还是不能不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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