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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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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闭嘴!”慕仪涨红了脸,“你既不喜欢我给你做的东西,又穿着作甚?还给我!”

“冤枉冤枉,我几时说过不喜欢?妹妹亲自给我做衣服,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撒谎!”她咬牙切齿,“你白日那个形容,分明是不信任我的绣工,以为我故意做出乱七糟八的衣服来整你!”

“这事你又不是没做过,我怀疑一下也不许?”姬骞眸中笑意深深。

他说的是他们少年时候,慕仪初学针黹,曾兴致勃勃地给他做了件大氅,还逼着他在上巳节与好友打马城郊时穿上,结果那奇怪的花纹和不敢恭维的针线活让他在当天被亲切询问了许多次。群众纷纷表示,纵然陛下如今厉行节俭,也不该如此克扣儿子的俸禄,怎的连件好些的大氅也置办不起,真真令人痛心疾首……

有这样惨痛的经历,也不怪他怀疑她故技重施了。

慕仪有些窘,恨恨转身,“那你便继续怀疑吧,以后休想我再做衣服给你!”

他笑着从后面搂住她,“休恼休恼。夫人纤纤玉手,原该好生呵护,哪里需要去拿针线?”见她怒气未消,又补充道,“夫人若不肯给我做衣服,这样的大冷天为夫也只好衣衫单薄了,横竖冻坏了夫人也不会有半分心疼……”

这话说得无赖,慕仪抬眼狠狠瞪他,却见他一脸无辜,兼带几分哀怨,绷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

椒房殿众人对陛下和娘娘的现状都抱着十分欢喜的态度,只一人除外。

瑜珥在某天给慕仪梳头时用一种十分担忧的眼神看着她,慕仪从镜中看到了,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放心,计划不变。”

因为瑜珥一贯谨慎,做事滴水不漏,所以慕仪只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一人,连瑶环都没讲。

才说了要跑路,转眼就开始表演夫妻情深,还演得这么入戏、这么逼真,瑜珥再聪明恐怕这回也有些糊涂了。

“我有我的打算,你不用管。”慕仪说。

之前住在大慈恩寺的一年,姬骞虽然不曾来看过她,暗中却安排了不少人盯着,在那里逃走是不明智的。她必须想办法让他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但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乌发雪肤,还是正在好年华的女儿颜色。可惜很快,她就要离开那个她最希望可以欣赏自己美貌的人了。

从前她总觉得他们最后必将生死相搏,所以不愿和他开始。可如今情况改变了,她将离开他,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活下去。那么在走之前,她也想为彼此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也许以后的漫长时光,她都只有回忆可以相伴了。

临近新年,朝中的事情反倒多了起来,其中最大的莫过于十一月初,御史刘友上疏弹劾大司马大将军万殊包括治军不善、为人跋扈、目无君上在内的十三条大罪,朝野震荡。

消息传到万府时,万殊怒得一拍桌子,“刘友那个老匹夫,某早晚要扑杀此獠!”

有幕僚上前劝慰道:“主公勿急,此事虽然棘手,却也不用太过忧心。属下以为,这倒是个好机会,正好可以借此观察陛下的态度……”

万殊一愣,立刻明白过来。

一年多以前,他接受陛下任命接替了父亲的官职,同时继任为万氏新一任族长。这事在外面看来顺理成章,然而少有人知的是,万氏内部曾因此起过一次极大的内斗。

万离桢为长子,在他之下还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们对年纪轻轻的侄儿成为族长十分不满,为将他挤下去在背地里使了不少手段。万殊上任前半年一直忙于应付他们的明枪暗箭,最后在姬骞的帮助下才算勉强平息内乱。

这事带来的最严重后果便是他对姬骞态度的改变。

万殊此人,连慕仪身在闺阁都知晓,他个性狂妄、自高自大,对长辈的教诲也时常不放在心上。所以虽然万离桢离世前叮嘱过多次要他当心陛下,经此一事他却觉得是父亲多虑了,陛下对世家确有防备之心,但还不曾起了铲除之意。毕竟各族费心经营数十年的势力,若真是一朝尽毁,陛下面对那样的残局,恐怕亦难以收拾。

他不过是想要打压一下世家的势力,好过一把大权在握的瘾而已。自己只需要跟他小心周旋即可,实在无谓像从前那般终日警惕,真是累得慌。

因为存了这个心思,再加上姬骞的刻意亲近,君臣关系大为缓和,甚至相约品画论诗,风雅得如同江南文人。可惜并非所有人都跟他一个看法,时常有谨慎多疑的幕僚劝他不可对陛下放松警惕,道理一个接一个,他辩他们不过,索性懒得理睬。

他一直觉得,这些人不过是杞人忧天。那堂上之君说到底不过个庶出小儿,靠着诡计登上皇位,说他有那份胆量拔除世家根基,他实在难以相信。

不过这回他们说得对,这确实是个机会。想也知道,他们无非是担心此次弹劾乃陛下暗中指使,意在打击他的势力。那他就让他们看清楚,到底是自己这个主公高明,还是他们高明。

弹劾之事发生的第二日宫中便传来消息,说陛下言辞训斥了刘友,称其“狂妄胡言、诋毁功臣”,刘友被骂得气愤,索性递了奏疏请求致仕。这本是官员们以退为进的手段,不过虚晃一招而已,奈何陛下似乎气得不轻,刷刷刷三个字打得刘友直接愣在当场,“放他去!”

万殊得知后得意不已,对进言的幕僚道:“如何?我早说了,陛下不会撤我也不敢撤我?我不为大司马,谁人堪为?”

幕僚无言以对。此情此景,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经此一事,朝野上下皆达成共识,陛下对万同孟甚为信任,弹劾有风险,出手需谨慎。

瑶环把这些事讲给慕仪,她一壁煮茶,一壁云淡风轻地“噢”了声,道:“这回是刘友啊。”

瑶环一愣,慕仪蹙眉思索,“上回帮他办这种缺德事的是谁来着?瑜珥,你记得么?”

瑜珥面无表情,“黄彦。”

“是了,就是这个名字。他现在好像已经做到巡抚了对吧?”

“两年前外放去了明州,估计历练个几年就会被召回煜都委以重任。”

她们两个一问一答,瑶环只顾着琢磨“黄彦”这个名字,好不容易才想了起来,就是这位仁兄当年率先弹劾工部尚书李书华,拉开了白河贪污大案的序幕。

所以,小姐的意思是,黄彦也好,刘友也好,都是陛下的人吗?

她没能得到答案,慕仪的茶煮好了,笑着递给了她们两人一人一杯。

当天晚上姬骞没有过来,她也没有等他,过了亥时便上床安置了。她在与姬骞和好之后就将他送的那个安神玉枕取了出来,每夜都枕着它睡觉,不得不说宝物就是宝物,安神效果十分明显,慕仪觉得困扰她许多年的失眠症简直好了大半。

正睡得迷迷糊糊,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她睁开眼,只见姬骞坐在她床边,外裳已脱,似乎正打算上床来。她揉揉眼睛,“不是说今夜要议事到很晚,就不过来了吗?”

姬骞道:“本来是不过来了,结果要安置时老想到你,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过来了。”

“你何必这么跑来跑去,长秋宫距离博政殿也不算近,明天上朝又要走好一会儿,倒睡不好了。”慕仪无奈道。

姬骞却凑近她,语气暧昧,“谁说我是来睡觉的……”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宫娥原本跪在脚下为他脱靴,哪料上面转眼就是这个情况,手下动作立刻急了起来。孰料越急越乱,陛下又动来动去,她根本没法好好把靴子脱下来。

姬骞本来心头已经被撩起了火气,几乎是急不可耐,谁知脚边脱靴的宫娥笨手笨脚,搞得他好生恼火。厌烦地“啧”了一声,他将她踹得半坐在地上,然后几下蹬掉靴子,拥住慕仪柔软的身子就将她压在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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