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火划开明望舒的微信头像。
去年, 他清空了和她所有的聊天记录。现在剩下的, 只有她上个月约见他的对话。
他琢磨了很久,发了一条微信:“谢谢你去探望我妈。”
明望舒回了一个笑脸, “不客气。去年我和你刚分手,去了黄溪镇,回顾一下你成长的地方。没想到碰上了伯母。她身体抱恙, 我怕刺激到她, 没说我们分手的事。不好意思。”
“祝你婚姻幸福。”话外之音就是,别惦记前男友的家事了。
“谢谢,你也是。”
宁火又说:“我离婚了。”
明望舒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很久, “为什么?”
“请你保密。我妈身体抱恙,别吓到她。”
“为什么离婚了?”
宁火:“不合适就离了。”
“什么时候离的?”
“上个月。”
是宁火做得出的事。
明望舒的郁结像一颗枣核,哽在胸口,咽不下去, 吐不出来。
明望舒是骄傲的。从小到大,她都是老师、父母眼中的好孩子,成绩名列前茅, 思维敏捷活跃。
明望舒也是自卑的。和宁火的那段感情,她定义自己为一个失败者。像她这样骄傲的女孩, 受到挫折时的伤痛,远比称赞时得到的喜悦更加深刻。她失败就失败在, 宁火分手的原因中,她是错误的一方。这是残留的悔恨,她仍对宁火怀有一丝愧疚。
然而, 宁火和黄一衍结婚的消息,颠覆了明望舒的悔恨和愧疚。
明望舒认定,宁火出轨在先,却歹毒地将分手责任推给她。她离开才三个月,宁火和黄一衍就结婚了。因此,同租的日子,他俩肯定早勾搭了。
前年,明望舒生日那天,死守最后一道防线,不和年轻教授做到最后。但她此刻回忆起那天,脑海里出现的景象,是宁火和黄一衍正在颠鸾倒凤,讥笑正牌女友的愚蠢。
上个月,明望舒约宁火和黄一衍小聚,她不知对面坐的是夫妻。而今回想,她又被耍了一道。
明望舒感到了无比的耻辱。男友是渣男,室友是小三。她则是一个被忽悠分手的女人。她的痛苦无处倾诉。
她上网查了恋爱综艺的新闻。宁火在中途闹出过订婚戒的风波,后来节目组澄清他是单身。之后,他送戒指给章玟,退出了综艺。
明望舒不懂娱乐圈的操作,无法追问宁火,离婚是不是真的。不过,她对黄一衍的敌意千真万确地浮在心底。她克制不住胡思乱想。她仍旧介意,宁火轻易说出了分手二字。五年半的感情,似乎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她刷新朋友圈,猛然见到高中班长的动态:宁火和范鹭两同学进娱乐圈了。
明望舒考虑再三。一个素人没有话语权,不如隔岸观火,这样也不会破坏自己在宁火心中的美好形象。
明望舒早知道,范鹭喜欢宁火。抱着试探的因素,周末,她去S市,约见范鹭。
她不说宁火结婚的事,委屈地道出,当年分手是因为宁火出轨了。
范鹭是宁火的疯狂粉丝,超话打卡前三名的。经历了明望舒之后,范鹭对宁火是否出轨并不在乎。
两女人逛着商场。
范鹭弯起笑,安慰说:“你都结婚了,嫁了个那么好的老公,好好开展新生活吧。”
明望舒见范鹭如此,就打住了关于宁火的话题。她买了几件衣服,道别离开。
送走了明望舒,范鹭翻看手机。
有整整一个相册,都是宁火。有他和姜迎夏的广告图,以及综艺各种角度截图。他和章玟亲吻的那张截图,女方被涂满了马赛克。
范鹭轻勾他的脸。对她来说,宁火出轨才好。这说明,他是一个容易上钩的男人。
宁火和章玟的通稿满天飞。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街口,双双墨镜口罩,没有肢体接触。
两人从恋爱综艺一路走来, CP粉吹成了神仙爱情。抠糖抠得,墨镜反光不是因为阳光,而是因为甜蜜糖浆。
宁火的人气一路高涨。
真的是托章玟的福,海客几乎把她当女神跪拜。
男星海选开始了。
海客搜集了不少参赛者的资料,一个一个罗列他们的优势。
其实不用罗列,宁火输的就是才艺。
海客熬得胡子拉渣,絮絮叨叨,“你先上。既然选择跟你炒作,章玟也不想你半红不火的。”
“哦。”宁火拿起半瓶矿泉水,喝完之后,手一抛,稳稳正中角落的垃圾桶。
“……”海客惊叹,问:“要不要报名灌篮选秀?”
宁火看了海客一眼,“你有完没完?”
“我怕你才艺拼不过。”比起宁火,海客的热情更像参赛者。“歌的话没关系,现在都有百万调音师。但是观众看得到舞蹈,不好糊弄。”
宁火心不在焉地看手机,插了一句话,“娱博的打榜有什么好处?”
“数据好看。”海客以为,宁火是对星途上了心。
哪知,宁火正在为自家老婆疯狂打榜。他不怎么看大号,整日用小马甲给江飞白吹彩虹屁。
宁火抽空给陶芮打了电话,“妈,以后我的事,你别跟明望舒讲。各自有婚姻,要避嫌了。”
陶芮却说:“我和你爸处得很好啊。前阵子他告诉我,三婚又离了。”
“折腾到你们这岁数,才有如此豁达的胸怀。”宁火懒得理父母的事,“我离你们差了二十几岁,你要原谅一个狭隘的年轻人。”
“你们啊,还是年轻。成吧,以后明望舒问起,我就说你糊了,过气了。”
“哦。”
“儿子,记得常打电话问候你妈。”
“对了,妈,你是不是天天闲得发慌?”
“这口气,是要我给你带孩子?”陶芮吃惊地问:“正统的?还是私生的?”
“想哪儿去?”宁火忽然想,不知他和黄一衍的孩子,会不会是双色冰淇淋。“你上娱博注册个号,关注江飞白,给她打榜。打够一百我跟你聊一回电话。”
“江飞白又是谁?”陶芮觉得儿子不简单。一个接一个的。又黄又白的。
“别管了,照我说的做就行。”
“好咧。”陶芮拿出纸笔,和宁火核对了每一个字,“儿子,你别像你爸,三婚了还定不下来。”
“挂了。”宁火切断电话。
后天是《烽火之唱》的第二期,黄一衍正紧锣密鼓地排练。
两人终于建立了正常的情侣关系。她说,恋爱要从生活开始。
宁火当时应了,“哦。”老婆不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生活也包括了睡觉。
晚上,他们约了去看电影。约会场所选这么个黑灯瞎火的不错。
黄一衍买了电影票,在市郊一间冷清的门店。
排练完毕,她到电影院取票。将第二张票用胶泥偷偷贴在取票机背面。
她戴了帽子和黑框眼镜,素面朝天,被认出的几率较低。
她担心的是宁火。他的名次唰唰唰往上升。她一个小马甲刷榜可没这么大威力,那是众多粉丝堆上去的。
他是火红之路,她则是黑红。
《烽火之唱》第一集之后,江飞白主页底下的骂声少了许多。因为,蔡辛秋工作室安排的行程惹怒了粉丝,她们撕蔡辛秋经纪人去了。真是极有活力的一群人。
到时间了,黄一衍买了饮料和爆米花,进去放映厅,坐在最后一排。
厅里关灯,她摘下帽子。
她根据时间买的票,检票时才仔细看了遍片名,是青春片。
主演是一位小帅哥。
前排小女生喊:“蛐蛐!”大约是小帅哥的昵称。
黄一衍想到的是自家的宁屈屈。
这时,一个颀长的身影进来了,稍稍低头上了台阶。
她的眼睛追随他,看着他猫着身子走到她的身边,帽子一脱,他吹吹刘海,桃花眼熠熠生辉,“我来了。”
“你来了。”
宁火一坐下就拉起她的手,他低声说:“差点被检票的认出来。”
借着荧屏的光,她这才看见他戴了一副圆框眼镜,嘴上粘了一片粗厚胡子。“怎么不戴口罩?”
他一把撕下胡子,再摘下眼镜。“戴口罩反而引人注目。检票的女孩问我,认不认识宁火。我原以为,乔装很成功了。时来运转,突然红了。”
“你一定要比我红。”这样,她的臭名才不会把他拉下水。
“你交代的任务,我一定完成。”宁火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她。
两人几天没见,一个忙选秀,一个忙彩排。走红连带的是,上床的时间变得尤为珍贵。
毕竟是公共场合,还有红外监控,他没有吻得太深,含着她的唇,吸吮几下放开了。
黄一衍低声说:“以后买碟回家看吧。”他的五官太招人了,躲得过这回,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暴露。
“别啊,哪有谈恋爱不来电影院的。”
黄一衍和他十指紧扣。他骨节分明的手可比她遍布茧子的好看多了。
而且,他的手掌长大了。
江飞白和白飞江看过一场电影。
白飞江说,让她这土包子见识一下城市的影院。
那部电影,她重温过很多遍。不知是记忆电影本身,还是回想,荧屏光影打向白飞江侧脸的美景。
宁火性格多变,可长相一直出挑。
那时,黄一衍语文成绩惨不忍睹,对美貌的成语只记得一个。因此,倾国倾城就用来形容白飞江了。
电影有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宁火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清清冷冷地说:“儿童不宜。”
她眼前只剩他修长的手指,欣赏完猛然回神,她拉下他的手,睁大眼睛去看,“我十三岁了。”
电影里的男女吻得火热。
她怪叫了一声:“这不是我爸对我妈做的事吗?我姐说,爸妈这样一下两下,弟弟就出生了。”
宁火又给她的眼睛盖上了,“你爸没赶你出去?”
“赶啊,差点打断我的腿。”黄一衍眼前一片黑,问:“白飞江,你几岁啊?”
“十三。”
那就是同龄人嘛。她拽下他的手,“凭什么你可以看,我不可以?”
问得好,宁火沉思一下,“说的也是。”他不再拦她了。
电影里出现了男主的特写。前方那个小女生和朋友说:“瞿华晖好帅。”
这个名字,海客念叨过很多遍,宁火有印象。
黄一衍侧身向外吃爆米花。
宁火搂她过来。“老婆。”
她又听到了这声称呼。
宁火几乎没叫过她名字,领证后一直喊老婆。婚前,床上折腾她时,他也不叫她。
黄一衍靠在他的肩。她想要情侣上衣,情侣手机壳,情侣的一切一切。
她笑,她又是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野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