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虾的提议纯属扯淡。
王听云握紧双拳, “高考代考是犯法的。”
“是啊, 哥。”小真连忙说:“你别傻了,刑事犯罪。抓到了,我和她都要坐牢的。”
“那你还能做什么?”大虾哼, “在这空话连篇。”
小真的重点放在另一件事, 她看着王听云, “早恋的事……”她实在想象不出, 王听云都能学坏?
王听云连忙摇头, “我没有。”她和黄挚互相没有表白, 应该算不上早恋吧……
大虾一嘴讥笑,“骗谁也别骗我。”
王听云以为大虾是见到她和黄挚一起的情景, 鼓起勇气反驳说,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惊讶过后,小真觉得好笑。“是啊。听云讨厌早恋,她不敢的,不然她第一时间举报自己了。”
王听云给众人的印象就是排斥早恋, 见一个斩一个。谁也不知道, 这是王母暗地里的动作。一个刚正不阿的形象, 才能杜绝陷阱。
对此,王听云只能沉默。
大虾又说:“有没有。”他看一眼蓝天, 阴笑道:“天知地知。”
王听云没话说,只好走了。
小真抓着大虾问:“哥, 你别乱说啊。”
“我哪乱说。黄挚搞上她了?”
小真捂住嘴, “为什么?”那是黄挚啊, 多少女孩暗恋他,至于和一个木讷的女孩玩?
“这个你就别管了。”大虾补充一句:“记得,别说出去。”
县城。
网管见到黄挚,“你的小女朋友去邬山镇了。”
黄挚从来不否认那个称呼。“谢了。”
王听云不知道邬山镇是黄挚的家乡,她去那里,大概率是找远房亲戚大虾家。
就王听云怕事的性格,应该没料到,小真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大虾将所有的责任推给了王听云,有失公平。谁都有好几面,不排除王听云有过负面发泄。但她如何作恶,在黄挚心里都是一只小兔子,一惊一乍的,情绪全藏在眼睛里。
黄挚赶回了邬山镇,没到大虾家,下了公交,他一眼看到了王听云。
她背上的大书包,像是要把她往后拽。她的背脊往后弓着。
从前觉得她皮肤白,后来想,这其实是一种不健康。他的朋友中,没有学霸,不知道是不是读书多的人,脸色都如课本页一样白。不过,经他逗弄,她的脸会泛起红晕,那是最好看的一刻了。
他喊:“王听云。”
她愣住,转过头。那一秒,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儿,差点以为又到了DK网吧。回过神,她问:“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的。”他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走到树荫下,“我家在这。”他指了一个方向。
她也不知道那是哪儿。她想起,自己对他知之甚少。“你是邬山镇的?”
黄挚开玩笑,“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她连忙解释,“我有亲戚住在这里,过来看她。”
“急着回去吗?不赶时间的话,我带你到处走走?”他在思考游玩路线,“镇上还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她摇摇头,“我要回家了。”
也行,来日方长。“我送你。”
她被太阳照得眯起眼,“你是不是刚从县城回来?”
“嗯。”
“那你好好休息吧。”
黄挚看一眼公车站牌,“没事,送你过去,我晚上顺便在县城有聚会。”
回忆起大虾的话,王听云决定把话说清楚,“我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以后不……出来玩了。”她说得磕磕绊绊,垂下眼,怕见到他受伤的神情。
“嗯。”黄挚没什么表态,看着前面驶来的车,拍拍她的书包,“车来了,上去吧。”
她匆匆上车,正要回头和他道别,却见他跟了上来,已经刷了公交卡。这表示,她刚刚的话又白说了。
黄挚看破了她的心思,“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你别管。同样的,你不想做的,我也不勉强你。”
两人坐在后排的双人座。
王听云细细琢磨他的话,这就是自由吧?可是她没体会过。她没有理想。大学,母亲让她报考国内前排的几个。专业,母亲也选好了。连老师都说,她妈妈选的学校和专业,前途无量。
王听云顺从惯了,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她觉得,上了大学,离开了家,应该就能想明白吧。现在满脑子高考,是没有多少时间思考其他。
车外的景色慢悠悠地后退。她忽然想到,现在更为慌张的是,她和黄挚的关系暴露了。
她连忙说:“我和你的事,被发现了。以后不见面了。”为了表达决心,她匆匆离开座位,坐到单人位。
黄挚一想就知道,大虾说漏了嘴。
他走到王听云身边,“我知道了。”他在下一站下车。
她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这下,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吧。心口闷闷不乐。可她本来就不快乐,黄挚的离开,不过是加重程度而已。
她想,一切都能过去的。
下了车,黄挚看着离去的公车。
到了对面等回程的车,他顺便给大虾打了一个电话,“大虾,你别坏我的事。我的鞋要没了,我把你的头都拧掉。”
大虾走出阳台,“没坏。我知道你爱球鞋,不敢拆穿你的阴谋诡计。但我不顺眼她,恶心她几个呗。”想起王听云寡淡到连咸菜都不如的死鱼脸,大虾想,一条缝说得也对,黄挚对着王听云谈情说爱,够委屈的了。
“离高考日子不多了。你重点错了,治疗小真的手伤,比什么都重要。”与其追问王听云的罪,还不如赶紧寻访名医,赶在高考前让小真振作起来。
“我知道了。”但大虾逃不过厌恶的心,“你和王听云搅合在一起,她的成绩会不会一落千丈?”
“应该不会。”黄挚问过城中的几个人,都说王听云就在年级第一和第二之间徘徊。
“那你干嘛?高考前,再给她爱的鼓励?万一她发挥超常了,那——”那大虾可恨死了。
“这些你别管。她有错,但不至于赔上前程。”黄挚说起她,声音放低了,“她那种死读书的人,高考就是一切。”
“知道了。”大虾皮笑肉不笑,“这王听云,初恋碰上你这大帅哥,倒也乐呵了。”
挂上电话,大虾一转身,吓了一跳,“爸?”
大虾的爸爸站在阳台门口,严厉质问,“你说听云怎么回事?也学坏了?”
那个也字,刺中了大虾的痛点。说得好像是小真带坏王听云似的。他敷衍答:“哪知道啊。”
纸包不住火。“就要高考了,你们一群人真是不省心。”大虾的爸爸心中有数,转身进去。
大虾追着父亲的脚步,“爸,你可别声张啊。”
“哼。”大虾的爸爸没有回答。他哪听儿子的话。王母提醒过他,他也礼尚往来,给她知会一声。
而且,大虾的爸爸想起女儿因为早恋造成的严重后果,心有余悸,他回了房,立即给王母发去一个短信:听云好像恋爱了,你多注意。
王母觉得可笑,非常可笑。她笑出了声,还笑着回电话给大虾的爸爸,“你做什么啊?听云是全天下最乖的孩子,你可别因为小真的事,蓄意造谣啊。”
“我哪报复你啊。”大虾的爸爸略显无奈,“给你提个醒,多注意听云的交友情况。”
王母手一挥,“谁不知道我们听云讨厌男生,有企图的男生都要三思而后行。她怎么会和男生扯上关系?”
“我是听大虾说的,如果没有那就最好了,千万别耽误了孩子的学习。小真啊,受伤后学习也没那么差,和什么小男朋友分手之后,那才惨不忍睹。你说早恋害人不?我都恨啊,不像你,管教严格。”
“知道了。”王母如同失去表情的无脸人。她的一生,败给了一个男人,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重滔覆辙。
王听云回到家,放下书包,换了鞋子。
屋子半昏。
阳台透出了对面的光线,王母坐在客厅,深深笼在阴影里。
王听云开了灯,乍见王母,她吓了一跳。
王母转过头,眼珠子一动不动,“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王听云走进来,“妈。”
王母掌控欲极强,问话冷冰冰的,“我问你,你有没有结交新朋友?”
“没有。”否认归否认,王听云心虚地低下头。
王母的肺部充了气一样,像要立刻炸裂。她告诉自己,要稳住情绪,如果现在是高二,她会大发雷霆。可是高考在即,晓之以情比勃然大怒更为有效。但是,王母的情绪如果控制得住,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仍不释怀上一段婚姻。
她鼻孔有怒气喷出,厉声呵斥,“你撒谎,你学会撒谎了。”她的女儿不擅长撒谎,一说谎,眼睫毛颤抖不已。
“妈……”王听云焦虑。
王母起身,逼近王听云。
王听云害怕,王母的样子像是要掐死她一样。
王母站在女儿面前,“是谁,把他叫出来,妈妈打死他!”
“妈,没有,没有。我和他说清楚了,不再往来。我认真读书,不辜负你的期待,我成绩有进步,我作业按时完成,我努力高考,我上名校,当女强人,我——”王听云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了。
倏地,王母扬起了巴掌。
王听云紧紧闭上眼晴。
王母最终没有舍得打下去,怕耽误孩子的高考。但这一巴掌她举起后,放不下,只好打在了自己脸上。
王听云一惊,“妈!”
王母抬起头,“今天开始,一切行踪都和我汇报。”
“好……”王听云暗自庆幸,她和黄挚断了联系。
王母说:“你一定要考上A大。”
王听云下了重誓。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越发静不下心。
王母经常在女儿写作业时,悄然出现在背后。
王听云有几回吓了个半死。
越是压抑,越是逃避。母亲像是疯了,她也快疯了。她想念起黄挚。
那一个像是逼迫她,却又放纵她的男孩。为什么他一切都无所谓,她要是有他一半潇洒就好了。
距离高考,还剩不到一个月。
王听云喘不过气,感到自己莫名心跳加快。她生怕自己得了什么病。偷偷测了几次心率,倒也正常。
一个灿烂的星期天下午,她鬼使神差去了网吧。
网管记得她,笑着招呼:“小妹妹,好久不见。”
她轻声问:“黄挚在吗?”
“你的小男朋友?”网管手指向里,“在,星期天下午都来。”
她心一软。
见到黄挚在打游戏,她站在了他的背后。接着,发现这个场景和王母很像,她赶紧走到他的旁边。
黄挚回头,朝她一笑,依然不见惊讶,似乎猜到了她的出现。
她跟着笑。只有见到他的时候,她面部神经才能自然地牵扯出微笑。
他看着她的脸,“瘦了很多,学习很累吗?”
“还好。”她低头。他没有变,依旧是暖心少年。她笑容更大了。
坐下,登陆了电脑,她期待地打开了扫雷。忘了大学,忘了成绩,玩一局游戏像只过了几秒。
她打完一局,见到黄挚摸出一张百元纸币,放在桌上。她不明白他的用意,只见他双手摊平纸币,慢慢地折纸。她像是不懂,却又觉得有什么东西浮在湖面,只等她伸手拾起。
纸币在他修长的双手下,像是翻动的浪花。不一会儿,折成了一个心形。
黄挚递给她,“收着。”
“这……我不能收。”她支支吾吾,双手藏了起来。
他塞到她的掌心,“完完整整的一颗心,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