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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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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虾这么说, 黄挚还是拿了王听云的家庭地址。

去到,楼梯旧建, 紧锁的铁栏上贴有一张门神,高饱和度的红配绿,彩带飘飘。

黄挚拉了拉门把。

正好有一邻居上来了,停在楼梯口打量陌生的他, 问:“你找谁啊?”

黄挚转身, 礼貌一笑,“大婶,我是王听云的同学,她住这吧?”

“对。”邻居点头, 把手上拎着的菜挂在自家门把上,然后掏钥匙。“旅游去了吧,几天没见了。”

“去哪儿了?”

“前几天, 有一个中年男子也问。”邻居开了门, 回头说:“但我不知道啊。她们走得好匆忙,拎了两三个行李箱。她家闺女还在说,说什么汽车票没买。”王母的新地址连大虾的爸爸都不知道, 更何况邻居。

“谢谢大婶。”黄挚下楼。

经过那一棵王听云躲藏的大树, 想起她畏畏缩缩的样子,他笑了笑。

第二天,黄挚通过狐朋狗友, 联系到了王听云班上的一个同学。

黄挚诚恳地约对方在城中门口的咖啡店见。

同班同学架着大镜框, 以为王听云摊上什么事, 谨慎问道:“是她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黄挚把咖啡推到同学面前,“我和她是朋友,问问她的近况。”

“你问王听云?”同班同学更惊诧了,她还有朋友?同学说:“她考完试就没出现了。”

黄挚食指敲打桌面,问:“她考得如何?”

“不知道啊,高考前的模拟考,她退步很多。”同班同学回答:“而且更加不太说话,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吱声。老师知道了这情况,经常点名让她回答问题。回答问题时,看着又正常啊。”

“她以前在班上,也这样吗?”

“内向吧。”同班同学摸摸后颈,“她得罪的人不少,有个男生在QQ上和她表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黄挚听着不对劲。被他碰一下都只会躲的女生,还会骂人?他该骂的事多去了,都没听过她有说过重话。

大虾和一条缝所言,打小报告,黄挚不觉稀奇。好学生在遇事时,第一反应是求助长辈,无可厚非。但骂人一说,脱离了王听云的固有印象。

后来,黄挚又找王听云另一同班同学。

这回是女生。

女生的话,难免多看他几眼,看得几乎出了神。

他斜眉一动。

女同学才说:“你想问什么?”

“就说王听云的日常吧。”黄挚这时倒是后悔,当初王听云在身边的时候,多问她几句话,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了解。

“她啊……”女同学说:“学霸,读书非常认真。课外杂书,一本都不看。连当红流量,她都不认识。除了学习,她没有其他爱好了。”

当红流量,黄挚也不认识。他问:“她和班上谁比较熟?”

“都不熟,她独来独往。”女同学踌躇,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黄挚笑了笑。

女同学又晃了神,咬咬牙说:“班上男生对她有误会。”

“误会?”

“有一个女同学,收到一封情书。小流氓写来的,她随手夹在作业本上了。王听云兼任课代表,交作业本时,情书也交上去了。老师在课上当场读了出来。情书写的是昵称,小苹果小雪梨吧,没暴露女同学的名字。送情书的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书信被老师当反面教材了吧。”

黄挚笑容淡去,“你为什么不说?”

“我……”女同学摸摸鼻子,不好意思说:“我答应了那个女同学,不讲出去。你也别说出去啊。”都怪对面男生美色惑人,她一下子说溜嘴了。

“明白。”黄挚什么表情都没有了,“所以你们明知王听云被误会了,但为了保留女同学的名声,而选择了沉默。”

“……”女同学说:“其实,我们和男生不熟,说了他们也不信的。”

黄挚起身,“咖啡请你喝的,我先走了。”

总而言之,众人口中的王听云,与黄挚见到的大为不同。

他想找她问个明白。就像是灰墙上落下几片雪花,他想知道,这面墙的本色是灰还是雪。

黄挚回到家。

黄父正在院子剥莲子心。“三啊,你也高中毕业了。我对你仁至义尽,今天开始,断你口粮了。”黄家二老破罐子破摔了,当没有这个儿子。

“嗯。”黄挚应了一下。工作,他有打算。从前认识一个生意人,去年开了家游戏公司,他邀请黄挚过去当游戏测试员,简称:QA。

黄挚想往游戏的路上走,QA当入门体验也行。

黄挚要进屋。

黄父又说:“你一朋友过来,眼睛小得跟一条缝似的。他拿了双鞋,说赌局是你赢了。他出国旅游,回来再见。”

“知道了。”黄挚回眼。心心念念的球鞋,被黄父丢在泥土边。

回房打开电脑,黄挚莫名开了一局扫雷。这种游戏在他眼里称得上枯燥无聊。现在连小孩子都不爱玩这种了。

但,王听云能玩得津津有味,每回通关时,略苍白的唇角上扬,如同拿到新玩具的儿童。

他诚心希望这个姑娘能有个好前程。


自从得知黄挚的接近是一场赌局,王听云死气沉沉,甚至可以说生无可恋。

当然,她胆小到寻死的勇气都没有。有好几个瞬间,她盼有意外发生。矛盾而悲观。

霎时过后,她又自我忏悔,觉得自己愧对母亲。她不敢想。如果她不在了,母亲还能不能活下去。

王母不是看不出女儿的失常,她像见到了当年丈夫出轨时的自己。她质问王听云和谁交了朋友。

王听云只是沉默。

憋屈的王母再次训斥女儿。她别无他法,天天叮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后来,高考近了。

王母不敢对着女儿骂,跑到学校去找老师求助。

老师也急。一个半只脚踏进了一流学府的学生,在这当口出现意外,谁都始料未及。老师看出了王母的尖锐,明白了学生的压力从何而来。老师劝说:“心态要放平,不要给孩子压力。家长多鼓励,千万别责骂。这是关键时刻啊。”

家长、老师,再焦虑也没有用,王听云如同一具木偶,走进了考场。

每完成一科,王母眼睛闪出迫切的光,追问:“听云,考得如何?”

王听云说:“我尽力了。”

她心理压力很大,也痛苦。她害怕上大学,害怕和外人说话。她终于知道自己很笨,轻易上当。谁也没有教过她,该如何分辨真心与企图。黄挚是她第一个朋友。可这段弥足珍贵的感情,无痕无迹。除了那一个心形,他似乎没有出现过。

王母拍拍女儿的肩,“等成绩出来,妈妈带你去旅游。”

高考完第三天,王父找上了门。

王父的妻子和孩子,意外身亡。孤家寡人的王父,终于想起了前妻和女儿。

王母不让王父进门,王父靠自己的力量推开了王母。

“听云,快锁门!”

王听云立刻关上门。父母争吵的声音传来,她脑袋胀痛得厉害。

王母指着王父的鼻子骂,“这么多年,你连抚养费都打五折!贱人,你也去死吧!你死了就是对我们母女最好的报答。”

王父沉脸,“我想看看听云。”

王母到厨房,拿起了菜刀,“你走不走?不走我就砍死你!”

王父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多可怕,他只得离开。

门一关,王母放下菜刀,拍腿大笑,“贱人自有天收,哈哈哈哈哈哈。听云,听见了吗?小三死了!”

王听云躲在房间发抖。她觉得这个家不正常了。母亲病了,她也病了。更可怕的是。两人无法抱团取暖,各自拖着疲惫的身心过活。

王母怕王父再找来,带着女儿投奔了D市的妇女救助站。

这是一个私人机构,由一个与王母同龄的女人建立。求助的多是已婚妇女,境遇和王母有各种各样的雷同。

站长也是丈夫出轨的遭遇者,她立志要铲除天下小三。

救助站只有王母是拖着女儿来的。王听云一个学生,缩在角落,听那些妇女数落自己的丈夫。

那一天,王听云望着窗外的女人,“查到了,小三在地铁口,我们去围剿她!”

一行人出门了。

在救助站,王听云更加不想说话,她有时到书店看书。

这是她最治愈的时光。她没有钱买,坐在书店的地板上,聚精会神地阅读。

不过,她随时携带一个小闹钟,怕自己忘了时间,回去晚了。

王听云以前只看课本,没机会接触多方思想。现在书越读越多,她越发觉得,从前的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未来在哪里呢?她才高中毕业,仍然一片迷茫。


高考放榜日。

黄挚自己的高考成绩,他懒得查了。不过他记挂着王听云的成绩。

他正要出门去大虾家。

小真匆匆而来,敲了黄家的门。

黄挚开门。

小真差点撞进他怀里,赶紧退了退。她以前暗恋过他,不过他没个表示,她就移情别恋了。哪知,现在近距离看,心儿还是砰砰跳。

黄挚退后,“什么事?”

小真想起正事了,“王听云成绩出来了。她的妈妈刚刚打电话给我的爸爸,吼得好大声,像是狮子一样。”

“她考了多少?”

“580。我是问老师的,老师也很痛惜。”小真咬牙,“王听云成绩特别好,高一到高三,哪回不是年级一二的,老师说她考680都不奇怪,准上名校。”

得知她的分数,黄挚略略轻松。说实话,580这个分数,在他眼里已经是高分了。起码在一本,运气好的话,能抓住985院校的尾巴。

小真又说:“省内的Z大和H大,投档线在580以上。”

他问:“她人呢?”

“不知道啊。”小真语速飞快,“她妈气疯了,说在王听云的书包里追到一张折成心形的百元纸币。还问我知不知道是谁送的?王听云好像不肯说。”小真偷瞄黄挚,“我和我哥也不敢说。但是,你要说是这事影响了她高考,我们犯下大罪了啊。”说到最后,小真自个儿像要哭了。

“问出了她妈的地址吗?”

小真答:“没有。她妈发了一顿脾气,就挂电话了。”

黄挚回忆王听云离开网吧那天。

他送那颗心的时候,她很高兴。他还想,能够鼓励她也好。她不告而别,非常突然。他猜测,她的母亲发现了她和他,她不得不离开。

王听云……名字落在心底,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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