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觅玉盘腿坐在沙发, 剥着花生。
这房间的窗外, 不是芜阴江河, 见不到高塔。房间比她的要大, 不同楼层和方向, 连装饰墙都不一样。
两张沙发,她和孙燃各坐一边。
他拾起一颗盐水花生,“你眼睛怎么了?”
荆觅玉暗暗心惊他的观察力, 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可能昨晚没睡好,还是自己的床舒服。”
巩玉冠半靠在床上, 两腿伸得直直的, 和经纪人人打电话说, “我晚上和朋友一块出去吃。”他听对方交代了几句, 挂上了电话。
荆觅玉学着他伸腿, “放经纪人一个不太好吧?”
“不是一个, 她有朋友在这。再说了, 她要跟着, 我就不能大鱼大肉了。”
“当网红也要管理身材啊。”她的印象中,以前巩玉冠身材也不差。他就是沉迷二次元, 闷在家里不露脸, 才成了无人问津的死宅。
后来从语音说书转成视频直播, 立即风靡万千少女。
“当然。”巩玉冠琉璃般的眼睛在灯下发光, “颜值就是隐藏的情色消费。古时有妓院, 男人出去嫖。现在换成了网络, 无论男女,都能坐在家里享受颅内高潮了。别看我主业是说书,其实大多都冲着我长相才过来的。”
“恭喜你,幸运地蹭到了这股风潮。”
巩玉冠笑了,“资本的时代,有脸就能红。”
荆觅玉嚼着花生,“上下几千年都逃不掉的欲望消费,只会越演越烈。不过,审美时时在变,你也要防着什么时候掉下来。”
“就算掉下来,我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孙燃:“这么实诚的话,在我们面前说说就好了。”
“说起这话题。我被一个黑子盯上,给我捅过几个篓子了。”巩玉冠神色有阴沉了下来,“上个月,送的蛋糕里藏了刀片。要不是我的饮食计划只能吃那么一小口,那刀片就割我嘴里了。”
“这不叫黑子,这叫谋杀。”孙燃把花生衣拂了两下。“查出是谁吗?”
巩玉冠摇头,“没登记是谁送的。”
荆觅玉说道:“多长点心眼,在外吃的,小心为上。”
“也不知道哪里打听到我的行程。呼,来芜阴可算是摆脱这黑子了。”巩玉冠跳下床,“对了,荆觅玉,你之前是在芜阴的吧?”
她轻声回答:“嗯。”
“那给我和孙哥当导游,这儿哪里好吃好玩。”
她笑容不变,“我在芜阴的时候也是个死宅,很少出门。”
闻言,孙燃看了她一眼。
巩玉冠拿起手机,“我记得这里有个牡丹灯街?”
荆觅玉眼神微微一沉。
巩玉冠在地图搜索,“对,是叫牡丹灯街。有吃有喝,就这儿了。”
牡丹灯街,靠着芜阴市一条名叫良盼的小河。
传说旧时,每逢七夕,这里就要举办盛大的灯会。家家户户都挂上大红大紫的牡丹灯。未婚少女们则挽起小灯,去良盼河边祈愿。
未婚少男们站在下游处,争先恐后地抢夺心仪姑娘的小灯。有时打起架来也不稀奇。
如今的牡丹灯街,打造成了商业化的情人街。除了尽头巨大的牡丹灯,其他都是商店。不过,为了渲染气氛,两旁的路灯依然是牡丹灯。
荆觅玉站在路口,在巩玉冠的催促中才迈开步子。
这里和前些年不一样了。以前商店广告还是复古木匾,现在都成现代化LED了。
路面不宽,四米左右,仅可步行。地上的石板路倒是和从前一样,平坦中总有凹凸。
巩玉冠戴着帽子和口罩,大晚上的,墨镜没戴。他走在荆觅玉的左边,给她挡着逆向而来的人群。“没想到这么多人啊。”
孙燃平平说了句:“周末。”
巩玉冠远远看到巨大的牡丹灯,花瓣洁白晶莹,透出泛白的光。“网上评论说,那儿祈求姻缘贼灵。我要去祈祷我的女神早日出现。”
荆觅玉自从踏上这条街道,就没有作声。听到他的话,她颤颤地抬眼望去。
心底的记忆挣脱了沉重的枷锁。
其实一点儿都不灵。她曾经在这条路上,向着牡丹灯一跪三磕头,结果也是落了一场空。
那一场空啊,让她仿佛在地狱里走过一遭。
控制不住情绪了,荆觅玉眼里的灯光变得水润起来,透过水珠看去,花瓣模糊成了好几层重影。
她眨了眨眼,脸颊湿润起来。
一只大掌横过来,挡在她的面前。
掌上有厚厚的茧,是常年训练留下的。
孙燃没有低头,直直看着前方的人群,说着:“本来该秦修玉给你挡沙子的,但他不在,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了。”
有一种悲伤,痛苦到能在一瞬间将她吞噬,哪怕前一刻还眉飞色悦。
她握住孙燃的手掌,然后贴到脸上,彻底崩溃在牡丹灯的回忆中。
孙燃的掌心全是她的泪水。
巩玉冠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他没有多问,用身子遮住她。然后和孙燃聊天,“这条街吃的挺多啊。孙哥,你爱吃什么?”
孙燃神色如常,“吃肉才饱。”
巩玉冠笑笑,“当然不会只给你吃斋,就是我得掂量下油水。”
这时,荆觅玉被痛苦的情绪拉扯到无法自抑,呜咽出声。她听不见孙燃和巩玉冠的话,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身子一软。
孙燃立刻托住她的腰,把她轻轻靠到他肩上。他和巩玉冠说:“多运动。”
她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巩玉冠只好再靠她近些,彻底挡住路人打量的目光。听她上气不接下气,都快喘不过来了,他赶紧拍拍她的背,哄小孩似的,“别急,别急。”
走过的人群,时不时好奇这两个聊天的男人。
一个长得年轻的娃娃脸,五官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另一个戴着黑帽子,黑口罩,高挑的身段像模特一样。
两人自然地聊天。
中间的女人藏在之中,看不清样子。
良盼河水在他们身旁边静静地流淌。牡丹路灯的淡红光线罩着三人,像泛起了一层轻雾。
有句话,芜阴的渔民时常挂在嘴边,“猪肉?那是有钱人吃的。我们没钱,只吃海鲜。”
巩玉冠在北秀待惯了,尤其垂涎海鲜。他选了一家毋米粥火锅。
粥水烫海鲜,去腥清甜。
荆觅玉坐在窗边,歪头靠着椅背。哭过的眼睛更红了,甚至带着涩意。
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哭泣,对眼睛有没有影响。但是那段不能触碰的记忆就像悬吊的椎石,一不留神就砸下来,令她措手不及。
巩玉冠夹了一块北极贝到她碗里,“多补补你。”
:“有点累。”哭也很耗费体力。
孙燃吃得痛快,“你别晚上又喊饿,我是不会陪你出来吃宵夜的。”
包厢里比大厅安静不少,她吸吸鼻子,“好像要流鼻涕了。”
“恶不恶心你。”巩玉冠本要往她碗里放蛤肉,突然把勺子转了个方向,给孙燃了。
然后,他把纸巾递了过来。
荆觅玉拧了下鼻子。清晰的鼻涕声响起。
孙燃吸着虾,脸色有变,“恶不恶心你。”
她说:“你们哪天遇到了伤心事,我也会给你们贡献出怀抱的。”
巩玉冠用手背挡脸,“收起你的鼻涕,我就谢谢你了。”
她打了个嗝。
“荆觅玉。”孙燃冷下声,“再恶心我,就把扔到街上去。”
“好了,擦干净了。”她丢了纸巾,看着给她夹菜的巩玉冠。
他摘了口罩,帽子下的脸精致得比女人还漂亮。
她那颗躁动的心又跳起来了,“你们要和我换房间吗?”
“不要。”两位帅哥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我那个房间的风景特别好。”
“不要。”
“……”明明这么默契的两只小鸡崽,为什么不相亲相爱呢?
还有晏玉和简誉。
她脑海中出现一幕画面。
晏玉勾着颠倒众生的笑容,轻解着简誉的领带和纽扣,再魅惑地问一句,“要玩一夜情吗?嗯?”
天啦!她的心脏忽然砰砰跳。
“荆觅玉。”孙燃警告她。“不要笑得这么猥琐。”
回去酒店,荆觅玉不死心地问,“你们不进来我的房间看看吗?”
孙燃和巩玉冠根本懒得理她。
她攀着房门,望着他俩俊挺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准备洗澡时,巩玉冠的微信来了:“经纪人的朋友送了水果。我先擦头发,一会给你送过去。”
“我下去拿吧。”她想起今天在便利店买的两瓶蜜桃酒,忘记给他俩了。
荆觅玉走出房间,看到转角处有一个穿着格子裙的女孩在东张西望。
她没有在意,上了楼,去敲门。
开门的是巩玉冠。他披着一件纯白真丝浴袍,毛巾盖在半湿的头上。他指指桌上的袋子,“有好几袋,你挑喜欢的拿回去吧。”
“好啊。”她走进去。
这时,巩玉冠的电话响了。他一手拿起手机,一手拿毛巾擦头。轻轻的水珠溅起,动态美男的画面十分养眼。
荆觅玉笑着欣赏了几秒,才把蜜桃酒放下。她向他招招手。
他看过来。
她用唇语和他说:“我买的,没有毒。”
他朝她点点头,嘴上继续讲电话。
荆觅玉挑了几个水果,装好一袋,转身就要走。
迎面看到孙燃。他打拳裸身惯了,只穿着一条短裤。
见此情景,荆觅玉怨念地地捶了捶那道白墙。
不过,这屋子的两个男人,一个身穿真丝浴袍,敞着半个胸膛,一个大方地展示着胸肌、腹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
四舍五入,老母鸡也算满足了。
“别捶了。”未干的水珠沿着孙燃的肌肉滴落,“早点回去休息,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了。”
“我走了。那两瓶蜜桃酒,我在楼下便利店买的,日本进口的,有点儿酒精。送给你和巩玉冠了。”她刚说完,外面有人敲门。
她顺手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男人,“接到举报,怀疑这房聚众淫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