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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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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侍轻声报道:“王上,平南王求见!”

子离放下奏折,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报上来的事情还真是多,也难为礼部那班官员了。以前一心准备的是太子登基的东西,换了自已,所有的龙袍还有皇后的服饰都是连夜赶制修改,好在自已身形与太子差不多,不然两日功夫要做好龙袍怕是杀了他们也赶不及。

他伸伸腰,做王也不是这般容易呢,从卯时到午时,就窝在御书房没动弹过。刘珏何事要来见自已呢?汇报风城城防情况?想赶着和阿萝成亲?子离嘴边又浮上叽讽的笑容,现在我是王不是?想要这么顺当的娶阿萝,那有那么便宜!嘴里却道:“已是午时了吧?传膳吧,请平南王一起用膳!”

刘珏走进偏殿,依礼对子离要行王礼。子离在他还没跪下前已扶住他,俊逸的脸如沐春风:“允之不必多礼!这里只你我兄弟二人,一行礼吧倒生疏了。”

“臣惶恐!”刘珏低下头道。

子离很满意,这个意气飞扬的平南王和他抢阿萝的时候要有这态度多好!他哈哈大笑:“明日才是登基大典,今日当时你我兄弟相聚,允之再多礼,倒叫子离难堪!”

刘珏浮起笑容,心里那股子痛又涌了出来,使劲压下去不理,含笑道:“既是如此,允之遵命便是。”

子离一把拉住他的手坐下,桌上摆放着简单精致的菜肴。宫侍上前斟酒。“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子离吩咐道。

“是!”宫侍半低着腰,后退着离开偏殿。

“这样自在!来,这是边城之酒,你我兄弟饮个痛快!”子离举起杯中酒一饮而下。

刘珏心里有事,那痛快得起来,脸上却不动生色,同样饮尽杯中酒。这酒真是烈啊!从入喉开始便火辣辣烧到心。他想起阿萝和父王蒸馏出来的酒,绵长劲足。脸上勾起一丝温柔。

子离眉一动,似笑非笑:“允之是想起了阿萝么?这般神色?”

刘珏一省,心念速转,笑道:“想起草原之夜了,你我二人痛饮这酒!子离酒量却是不如允之,素心斋比我先倒下!”语气中带上一丝骄纵。这样的刘珏才能让子离少些戒心吧。

“呵呵,是啊!我也没忘记草原之夜呢!阿萝身体如何?”子离意在提醒刘珏曾说过的话。

“允之前来,一是想探望你,二来却正是为了阿萝。”刘珏声音低沉了下去,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天知道看着满桌美食想起阿萝不进水米,自已怎忍下咽品尝。刘珏起身一掀袍角跪了下去:“臣刘珏有事求王上。”

子离赶紧离座,扶起刘珏:“允之这是何必!有什么事尽管言声。”

刘珏看着子离,眼中满是伤痛:“子离,你可知道,阿萝从宫中返回相府后到现在就没有醒过。”

子离脸色一变:“怎么回事?难道王燕回……”

“我百思不得其解,脱力不致于到现在还昏睡不醒。问遍名医术士,终于有人道她是中了失魂玉引香,这种毒只有两种解法,一是送至西南夏国用王室秘法救治,二是入皇陵冰泉,以冰泉泡解。前往夏国路途遥远,且相传该王室秘法只有夏王掌握,肯与不肯都还难说,阿萝撑不到夏国便会香销玉陨,所以,唯今之计,只能靠冰泉。”刘珏平静地讲述情况,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想那王燕回,死了还想让你我为争阿萝内讧!”

失魂玉引香?阿萝竟然中了失魂玉引香?惊诧和疑问瞬间在子离脑中窜了出来。这王燕回几时弄到了夏国王室的秘药?这种秘药的制法已经失传,夏国王室看若珍宝,据说收藏不过四份。且要解这毒,需得夏国圣女的血为药引,夏国圣女明月夫人是夏王后,要她的血谈何容易!就算夏王及王后明月夫人肯救,宁国到夏国……阿萝等不及那么久,王燕回是算准了只能用冰泉。但是,冰泉么?心脏一阵狂跳,他的妃,阿萝只要是他的妃,事情就变得简单。

子离强忍心里的惊喜,转念想到王燕回的用心,她是想要他和刘珏反目?子离严肃起来:“子离怎可做出君夺臣妻之事!允之也忒小看子离了!”

“允之会前往相府退亲,只要能救得阿萝性命,想必子离也会待她极好的。”刘珏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样,这样就没有人说他君夺臣妻,这样阿萝就能名正言顺成为他的妃了。这个念头在子离心里盘旋,他使劲藏住那股子喜悦,面沉如水,背过身不让刘珏看到眼底的笑意。

“子离难道要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憔悴?五日后死在眼前?”刘珏逼问了一句。他悲伤的想,还要自已做出如何的态度,才能叫子离放心去救阿萝?

子离脱口而出:“我怎会眼睁睁瞧着她死?只是,允之,若阿萝心中有你,我怎忍拆散你们二人。”

刘珏想,这就是帝王吧,一点点顾虑都要打消得干干净净。他朗声大笑,笑声中无限凄凉:“我自问对阿萝苦苦追求,而她却不屑一顾,她,她的心里究竟放的是你还是我,允之真的不知道!”

说完这句,胸口一闷,阿萝,你要是心中没我,你会不会在子离的呵护下更开心?阿萝,你原谅我!原谅我要把你的心意都全部抹杀掉!就当你……你真的喜欢的不是我吧!他收住笑声:“今天瞧了阿萝许久,我一直在想,她与你相熟在前,我不过是太过骄傲,一直不肯认输,她逃婚时,我就想你越逃我越要娶你,在临南城,也是她无意中撞上我,被我抓到而已。回风城也是我下了药押着她回来,她是不想回来的,不想回相府,也不想,不想嫁给我!”

子离半天不语,与阿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再次涌上心头。

阿萝说“认得你我真幸运,我以为在这里我不会认识什么好男人的。”

阿萝说:“你的眼睛好亮,象天上的星星一样……”

子离眼睛柔和起来,阿萝对着他甜甜地笑,她睁大了眼睛求恳他。他与她一起草原骑马、看星星……他宁可相信阿萝是不想嫁给刘珏的。刘珏骄傲他知道,这种骄傲断难容忍有女人拒绝他,然而慢慢的刘珏爱上了阿萝,爱得没有丝毫道理可讲。可是,阿萝真的爱他吗?子离心里百味陈杂,有佩服刘珏情深的,也有半信半疑阿萝心中有他的。他闭上眼,阿萝再也不会睁开那又剔透莹亮的眼睛来了么?

他猛地转身:“允之,你不会怨我?”

“怎么会怪你?这是祖制,阿萝若不能成为你的妃,就算醒了,也只有死路一条!我希望她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刘珏诚恳地说道。脸上突然绽开笑容,子离看得一呆,刘珏实在是英俊,“大丈夫何患无妻!阿萝的命却只有一条!”

两个心知肚明对方深爱着阿萝。刘珏先定下名份,子离登基为王更不可能从他手中抢走阿萝,这般做法不是明君所为。他可以阻挠,可以暗中下手,却总是站不住理。然而现在,刘珏却亲自把阿萝送到他的面前,求他收了她为妃,救她一命。这是天赐良机!婚事罢休,没有礼法约束,他可以顺理成章得到她。不管刘珏是不是对阿萝深情一片,他也与她失之交臂。而以后,他会对她好,宠着她护着她,他会让阿萝爱上他。

子离想清楚后,脸上终于现出喜悦:“允之你知道我对阿萝也是情深一片,我必不会负她!”

刘珏心里伤痛莫名,浅笑道:“允之明白!”

相府棠园阿萝闺房内,刘珏定定望着仍在睡梦中的阿萝。今晚就要送你去子离那里了,以后,以后若是你不愿意,我……刘珏苦笑着,我真的能带你逃吗?让父王背上纵子拐带宫中嫔妃的罪名,受尽世人辱骂白眼?让他一世英名全毁于自已之手?子离会多么愤怒?自已背信弃义叫他空欢喜一场!他会恨的,换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恨的!他还会借机削弱王府力量以巩固他的江山!我们能逃得了吗?往哪里逃呢?子离会放过我们吗……可是把你扔在你讨厌的王宫里,在那方小天地里圈一辈子,你叫我又怎么忍心!

子离答应了救阿萝,几次取出冰泉之水受龙鞭之刑的法子已涌在嘴边,他说不出口。他怎么可以为了自已和阿萝的幸福要求子离做这等牺牲!他是宁国的王,怎么也不能去受这鞭刑之苦,在年年大雪之日痛得死去活来!况且这样去救心爱的女人,她醒了却要另嫁他人。停住思绪,刘珏抱起阿萝,往门外走去:“去告诉相爷一声,本王带阿萝去救治,请他放心。”

出了相府,刘英远远的跟着他。刘珏策马拥着阿萝直奔东郊,走到溪边停了下来,微微的春风吹来,阳光暧暧照在身上。他小心地拥住她:“阿萝,上次带你出来玩,结果遇袭,这次不会有人来打挠我们了,我们就这样看看风景可好?”

春草离离,似绿色的绒毯铺就了大地。枝头新绿郁郁葱葱,芽苞象花骨朵,望去似一树的花灿烂绽开。溪水清澈,偶见游鱼。

“阿萝,这里真是美呢,恬静自然,我给你说呵,小时候师父让我去捉鱼,可不是用网用叉捉呵,是要潜在水里,跟着鱼一起游,慢慢地融进水里,伸出手来,鱼都不会跑,然后用内功吸住它们,很好玩的。”刘珏轻声告诉阿萝从前的趣事。

阿萝很乖地靠在他怀里,听得入迷,脸在阳光下蒙上层淡淡的光华。她闭着眼,仿佛等着听他继续说故事,“你好啊,居然听得都睡了,我的话有这么催眠?”刘珏撇撇嘴埋怨道。

阿萝嘴角隐隐有抹笑容,似在笑他。刘珏叹了口气:“睡吧,你听得高兴就好。”手指理过她散落的发,吻了下她的笑容:“其实以前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美的,你除了一双眼睛,脸小的嘛,跟没有似的,丑丫头,哼!现在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吧,真不知道小小年纪那来的心思,知道把自已藏起来……阿萝,是没有安全的感觉吗?唉,我答应过你两回,要护你一生一世……可是,我现在却要把你送进宫去……送你去子离那里……宫里可不比相府,你怎么翻得过那么高的宫墙呢?……”

刘珏慢慢止住了话语,心里酸楚,宫中嫔妃是不能随意见外臣的,以后,以后叫我怎么办呢?他望向远方,太阳已滑下半个山头。眼中一热,头已埋进了阿萝乌黑的发间。哽咽道:“我不知道怎么办,阿萝,我想等你醒了带你逃,可是,怎么逃,你告诉我怎么逃?”

刘英站在二十丈开外,溪边碎碎地话语顺着风飘进耳朵里。剑握得太紧,手背青筋暴突。他看看天色,缓步走到刘珏身边:“王爷,时辰差不多了。先救醒小姐再说吧。”

“刘英哪,我想为你和小玉主婚。”刘珏轻轻地说道。

刘英一怔,脸上飞过一丝红晕,又坚定地回绝:“这个时候,刘英怎能……小玉也不会同意。”

“能看到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阿萝肯定也高兴。我,不愿,也不想看到分离,不是我成全你们,是你们来成全我。”刘珏缓缓说道。

“谢,王爷,成全!等小姐醒了再说吧。”刘英一低头,热泪已滚滚而下。

刘珏低下头,阿萝睡得还香。他轻轻吻在她的发边:“阿萝,我们……你以后会不会突然想起今天呢?会不会只当成是个梦境……以后我见你,必是隔着层层珠帘,人在深深处了。阿萝,你答我一句可好?可好?”

阿萝睫毛微动,刘珏一惊,大呼:“阿萝!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可任他怎么摇晃呼喊,怀里的人儿一动不动。傍晚的风吹来,发丝轻飘,睫毛似在轻抖,刘珏失魂落魄,口中喃喃:“原来,是风骗了我!”俊颜哭也似的难看。

太阳不忍心瞧他,把脸埋进了大山后面,天边只剩一抹橙色夹杂着青紫瑰丽绚烂。刘珏慢慢站起身,抱着阿萝跃上马,轻咤一声朝城中飞驰而去。

一乘轻便小轿已候在宫门外,几个宫侍等候多时。刘珏小心把阿萝放入轿里,看了看,心一硬转头放下了轿帘。

“王上请平南王放心,奴才这就接小姐进宫了。”宫侍毕恭毕敬地说道。

刘珏嗯了一声。宫侍轻呼道:“起轿!”两个粗使太监抬着阿萝快步走进宫门。刘珏骑上马恋恋不舍看了一会儿,掉转马头:“走!”

刘英默默跟着他打马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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