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就是这样,浮浮沉沉,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
其实,他并不觉得多么难过。商场就是这样,浮浮沉沉,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只是觉得可惜,为这块地倾注了那么多的理想与心血,一下子全都付诸东流了。
林哲召集公司的中层人员开会,讨论目前的形势。形势严峻,压力巨大,各部门看法有别,因此讨论也特别激烈。时间过得飞快,连午饭都是叫的外卖,大家边吃边继续开会。林哲很少说话,认真倾听着每一个人的意见。只在最后,才根据对方阐述的观点,提出一两个问题。虽寥寥数语,可是字字都直指问题的核心。
一场会下来,好似打了一场恶仗,参会的人都觉得异常疲惫,又对这位年轻的老板越发心生敬佩,自叹弗如。王悦桐一连几天连轴转,虽然凭着意志强撑,可脸上还是难掩倦色。林哲看了她一眼,说:“事情这么多,不是一时半会儿做得完的,你先回去休息。”
王悦桐听他这么说,看了看他,问:“那你呢?”
“我看完这两份财务报告再走。”说完见王悦桐还似乎有点犹豫,又笑着道,“你什么都别想,看你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赶紧回去睡觉。”
王悦桐的确觉得非常累,于是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说着收拾了东西往外走。
林哲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她向外面走。待她走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唤住王悦桐,走上前来,问:“你的车钥匙呢?”
王悦桐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才从包里拿出钥匙给他看,说:“在这呢,怎么啦?”
林哲笑了一下,拿过车钥匙说:“你这几天太辛苦了,我让司机开车送你回去。”
王悦桐听了他的话,心里只觉得暖暖的。本来不想为这点小事让他操心,正准备说算了,却见林哲已经在给司机打电话交代了。
会议时间太长,他已经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衣,袖子卷到肘弯处。没有系领带,领口处微敞,最平常的款式,却十分配他干净的气质。他一只手握着电话听筒,一只手轻轻晃着王悦桐的车钥匙,十分有耐心地对司机做着交代。
办公室内亮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鬓发如裁,目似星辰朗月。仿佛上好的细瓷,经过烈火的锤炼,散发出隽永的光芒。
王悦桐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本来要推辞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微笑着看他一一都安排妥当,才打趣他说:“林总,这下放心了否?”
她说得俏皮,眼波流转。林哲本来这两天因为筹措资金的事情心情抑郁,见她这个样子,不禁唇边露出笑来,说:“一定要让司机把你送到车库才可以。”
“是是是,送到车库才可以。要是你不相信我,你就威胁你的司机,差一米扣一月工资,他肯定只听你的话,不理我。”
林哲听了她的话,状似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说着就要拿起电话打给司机。
王悦桐怕他当真,快步过来一把挂了电话,嗔怪道:“你有完没完啊。”
林哲见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王悦桐斜睨了他一眼,拿过钥匙,向他挥了挥手,说:“走了。”
林哲没有说话,也向她挥了挥手,微笑着看她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哲看着王悦桐离开办公室,愣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走到窗边。
窗外一栋栋灯火通明的大厦,好似琼楼玉宇。各色霓虹璀璨,车流蜿蜒,灯光汇聚,像串起的明珠,点亮了沉寂的夜空。又像是一条不知要流向何方的河流,看不到尽头。
拿不到西边那块地皮的事情似乎已成了定局。现在的情形,林哲纵然是有三头六臂,只怕也回天乏力。拿不到那块地,其实,他并不觉得多么难过。商场就是这样,浮浮沉沉,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只是觉得可惜,为这块地倾注了那么多的理想与心血,一下子全都付诸东流了。
林哲不知道站了多久,突然电话响了,他看了下电话,立刻接了起来,说了几句。大约是有什么事情,很快便离开了办公室。
孟洪强办公室,有个下属正在向他汇报林哲向银行贷款的事情:“目前银行在给嘉予贷款的事情上很慎重,由于嘉予最近在几个商业案上的表现都不尽如人意,又因为老板个人问题引发公司高层这么大的人事变动,对公司及林哲个人形象的负面影响会很大。各评级机构对嘉予股票的评级也不太好。因此综合各项因素,这次嘉予拿到贷款的可能性非常小。”
孟洪强听了汇报,觉得十分畅快,哈哈一笑,拿出根雪茄,吴德明见状连忙走上去点燃了。孟洪强对吴德明的举动非常满意,抽了一口,惬意地吐出个烟圈,道:“就凭他林哲,也想跟我斗。”转头又对吴德明说:“德明,趁热打铁,快点从李志杰那里把这块地拿下来,也好让林哲死心。”
吴德明抬头见孟洪强一副志得意满,好像整个天下都在自己股掌之间的得意劲,便点了点头,说:“好。”
吴德明跟李志杰的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孟洪强着急买,李志杰着急卖。虽然价格上有一些分歧,但为了能尽快达成交易,双方都愿意做出一些让步。没用多少时间,两边就价格便达成了一致。吴德明判断得没有错,这块地的价格最终在原来的基础下压下来了13%。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15%,但这样的结果,孟洪强已经十分满意了。
两边很快签订了意向书,就等着正式签约了。市场上也陆陆续续有消息放了出来。在公开场合,孟洪强虽然没有明确表明自己是这块地皮的新老板,但是言谈举止却已经做了足够的说明。
一时之间,孟氏的股票全线上涨,更是让孟洪强高兴得眉开眼笑。对着送协议到自己办公室的吴德明道:“德明,协议这种小事情,让Benny他们做就行了,何必你亲力亲为。”
“事关重大,自己办放心一点。”
孟洪强听他这么说,抬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德明,我当初就是欣赏你办事认真的劲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是孟先生给我机会。”
“德明,你办事得力,对公司又无比忠诚,我是不会亏待你的。等签了约,我放你假,出去玩玩,开公账。”
吴德明听孟洪强这么说,连忙道:“谢谢孟先生,还是等事情都办妥了再说吧。”
孟洪强见他这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现在大局已定,德明,你要放松一下。要是你不想出去玩,那我让人给你找点乐子。上次韦公馆的那个女孩子你喜欢吗?”
吴德明被孟洪强问得一怔,一时没想起他说的是谁。细想了一下,才会过意来,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说:“孟先生,谢谢您的好意,还是算了。”
孟洪强见他似乎微有窘意,哈哈一笑,说:“你不用不好意思,这种事情就是花钱买乐子,男人嘛,逢场作戏。德明,你脸皮薄,以后多出来玩几次就习惯了。”
孟洪强把吴德明递过来的协议翻了翻,才问:“协议有问题吗?”
“我仔细看过几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您看您是不是再看看?”
孟洪强又把协议翻了翻,像是在想什么,等了一会儿,才说:“放在我这儿,我再让Jack最后看一看,毕竟他是律师。合同虽然是他拟的,但最后还是让他确认一下。”
吴德明听孟洪强这么说,立刻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孟先生考虑得周到。”
一切都进展顺利,因为早已达成了一致。虽然流程复杂琐碎,可是吴德明十分有耐心,又有足够的经验。一项一项慢慢推进,所有进程都是按计划发展的,这让配合他工作的Amy赞叹不已。
“吴先生,这次跟您配合我真是受益匪浅,学到好多东西。”
“Amy,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也向你学到很多东西,了解到公司的很多工作流程和制度。而且,若不是你办事细致周到,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说完,笑着停了一下,又接着道:“还有,你以后不要这么客气,叫我德明就好,别再叫吴先生了。”
Amy没料到吴德明会跟自己这么说话,心里万分惊奇,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内心深处涌出一阵欢喜。她看了吴德明一眼,开口道:“吴先生……”
话还没有说完,抬头便见吴德明微笑地看着自己,眼神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也笑着捂了下自己的嘴,才说:“您是公司高层,我怎么能直呼姓名?还是应该叫您吴先生。”
她话未落音,吴德明就说道:“喏,不到两分钟,你已经叫了两次吴先生了,看来是想跟我保持距离了。”
Amy听他这么说,赶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吴德明见她似乎又慌又急,才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下次你不能再叫错了。不然,我就当你是这个意思。”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这里有两张音乐会的票。你周五有没有空?一起去,当作谢谢你这段时间这么辛苦地配合我。”
Amy没想到吴德明会邀请自己去听音乐会,心里又惊又乱,几乎本能地脱口而出:“您带您女朋友去吧。”
吴德明听了她的话,怔了一下,人安静了下来。瞬间,说不出的落寞迅速爬上吴德明的脸庞,好看的脸上满是寂然。让站在一旁看着的Amy生出了无尽的怅惘。
隔了好一会儿,吴德明才说:“我没有女朋友。”说着,收起那两张票子,仿佛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道:“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Amy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上司就是上司,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与他保持距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理智似乎忽然不再受她的控制,脱口答道:“我周五有空。”
吴德明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笑来,看着她道:“那好,我们周五见。”
Amy点了点头。一时间,心里像有一团乱麻,有一点责怪自己太过冲动,可又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期待。
签约的日子临近,孟氏拿下这块地皮的消息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各类商业期刊对这次交易大加渲染,力捧孟洪强的同时,明里暗里都是对嘉予集团和林哲的揶揄。更有一些小报为博眼球,打着所谓内幕消息的旗号,对林哲、王悦桐、吴德明三人的关系大加臆测,引生出许多八卦话题。
连王悦桐都受到诸多狗仔骚扰,偷拍她的照片,又要约她做专访。得不到她的首肯,干脆就凭空捏造,一句相关知情人士爆料便蒙混了过去。
起初,王悦桐看着十分生气,恨不能一条一条反驳回去,把写这些文章的记者拉出来当面辩个是非黑白。后来看得多了,习惯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把这些新闻当成乐子来看。这天,她正看网上一条关于自己的新闻,林哲来找她。
只见网络上首屏的位置,赫然标着几个大字——王悦桐,祸水?林哲看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走过去,合上电脑道:“胡编乱造的新闻,别看了。”
王悦桐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打开电脑,说:“别担心,我不生气。就当看个乐子。”边说边长叹了一声,道:“我现在也算尝到做明星的滋味了。”说完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无尽的感慨:“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
“别看人家穿漂亮衣服,挣的钱又多。那是应得的,换作一般人,只怕一分钟也坚持不下去。事事都活在别人的眼睛里,就算打碎了牙齿也得和血吞,转头还得笑脸盈盈地对大众有个交代。”
林哲见她脸上都是惆怅与无奈,想着她那样一个积极乐观的女孩子,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心里的气馁与委屈。不禁觉得又愧疚又疼惜,走到她的面前,又合上了电脑道:“悦桐,对不起,把你拖进了这混乱的局面。”
王悦桐听他这么说,瞪了他一眼,轻斥道:“这个时候还说这样的话,真没劲。你没看这些八卦里怎么说你的吗?”
“怎么说?不外乎就是公子哥,一无是处呗。这些记者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套,一点新意都没有。难道他们不知道创新才是一个行业保持高速发展的王道吗?”
王悦桐听他这样认真地抱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上前来说:“人呢,就喜欢看泼天大狗血,谁在乎真相呢?”
林哲听王悦桐这么一说,好像被触动了什么,喃喃道:“真相。”他的声音很轻,目光越过王悦桐,不知看向何处,神情复杂莫名。
王悦桐没有注意到林哲的神色变化,依然道:“等到真相出来,那才让人大跌眼镜呢,到时候,还不知道又要怎样一通编排。反正,不管怎么编排,我这个红颜祸水的形象只怕都是坐实了的。”
她说着停了一下,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林哲说:“你说,我这也算是体会了一把那些倾国倾城大美女的待遇吧?”
林哲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王悦桐见林哲不说话,皱起眉头佯装不满,瞪着林哲:“说,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不够倾国倾城?”
林哲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慢慢静了下来,说:“你是我眼里的天下无双。”
他的眼里都是暖暖的笑意,目光澄澈而深邃,让人沉醉。看得王悦桐的心不知怎么就怦怦跳起来,觉得有说不出的甜蜜。林哲看了她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仿佛心生无限心事。
王悦桐觉察出来了,迟疑了一下,才问:“林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就觉得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哲听她这样问,也没有答话,抬头看向窗外。倒是这个城市里难得的好天气,碧空万里,无边的湛蓝,偶尔一两朵浮云飘过。天空高远,让林哲的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错综复杂,好一会儿,他才看着王悦桐,说:“悦桐,我也不知道这次我是不是做错了。”
王悦桐听他这么说,怔了一下。她习惯了林哲的干脆利落、杀伐决断极少拖泥带水。极少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也不禁觉得悲凉。良久,才走到他的面前,柔声说:“事已至此,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林哲听了她的话,很快露出笑来,看着王悦桐,道:“你说得对,事已至此,想这些也于事无补。”瞬间,往日的坚毅重新回到林哲的脸上,深邃狭长的眼眸里仿佛都是力量。
周五,吴德明和Amy去听音乐会。两个人约好了在音乐厅门口碰面。Amy穿一件黑色的小礼服裙,配珍珠项链,与平日里上班的样子完全不同。吴德明见了不禁夸道:“Amy,你今天很漂亮。”
Amy听到称赞有些不好意思,略有些羞涩地说道:“为了配合音乐会,必须得穿得隆重些。”
吴德明听她这样说,看着她,笑道:“你不用穿得隆重也很漂亮。”
Amy听他这么说,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脸颊都红了,可心里却是甜甜的。很知名的乐团,演奏的又是拿手的曲目。乐声起伏,时而宁静优美,时而激荡振奋,让人沉醉。他们的位置很好,可以看到主乐手脸上的表情变换。
演出结束后,因为掌声持续不断,乐队又返场加演了一小段约翰·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乐队的技艺精湛,旋律生动奔放,让听的人心情也变得明快起来,仿佛有一种抑制不住的生机,又觉得无比欢欣鼓舞。Amy跟着音乐也欢欣不已,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扭头对吴德明说道:“真好听,听着都想跳舞了。”
吴德明笑了一下,说:“好啊,下次我们可以一起跳舞。”
Amy听他这么一说,才从音乐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吴德明,既觉得窘迫又觉得欢喜,心里乱乱的,不敢再看他,只是胡乱岔开了话题,说:“西边那块地皮就要签约了吧?”
吴德明听她这么问,点了点头,说:“是啊,就要签约了。”他说着,出了一下神,像是在想着什么。但很快,脸上便恢复了常态。乐队演奏已经完毕,他边鼓掌边站起来,眼睛看向舞台,说:“签完了约,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音乐厅内掌声雷动,有热情的观众吹起了尖厉的口哨。舞台上,满头银发的指挥正在鞠躬致谢,将乐团主要成员介绍给台下的观众,满面微笑地用生硬的中文说着谢谢。乐队与观众的互动将气氛推到了高潮,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一片沸腾的掌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