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个教师节。
教师节前几天,学校开始折腾。
高三组人员太紧,轮到两个女老师被分配到校门口挂横幅。
彭倩满脸不乐意。
“教师节教师节,真是教师给教师过节,鲜花自己买,条幅自己挂。”何丽真踩着凳子,胳膊高举,“你先看看歪投歪?”
彭倩:“没,赶紧下来吧。”何丽真把条幅系紧,下来擦擦手,仰头读:“‘教诲如春风,师恩似海深’……还是不错的嘛。”
彭倩:“呵呵。”拉过何丽真的胳膊,“走了走了,还得去看胡老师那边弄成什么样了。”
经过两天的努力,校园一片温馨的海洋,花丛锦簇,彩旗飘扬,表面工作硬是做到了深入的水平。
校领导规定重要节日教师必须着统一服装,何丽真提前翻出工作套装,洗净熨好。
清晨来校。门口有不少学生自发地给老师行礼送花,虽然只是不太值钱的小花朵,但对于老师的意义不同凡响。
前几天还抱怨的彭倩如今校门口一朵花接一朵花地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使劲地揉搓小朋友的脸。
何丽真过去,小声笑话她:“喂,那天谁说的教师节就是教师给教师过节的?怎么今天收这么多花呀。”彭倩扭头,一脸坏笑: “这么多花?何老师,你说话可留点余地。”
何丽真茫然。
五分钟之后,等何丽真踏入自己的班级时,才明白了彭倩话中深意。
她的班级里堆了不下两百捧鲜花,讲台和过道被占得满满登登,跟门口可爱的小花不同,这些花个头硕大,沾着雨露,饱满新鲜,香味扑鼻。这得多少朵啊。
“五千一百三十一朵。”坐在第一座的学习委员好像看出她心里想法一样,回答说。
花海中的学生都在疑问,见过五二一表白的,见过一三一四表白的,五一三一是怎么回事?
下课了,何丽真回到办公室,一堆女老师来看热闹。“五千一百三十一朵是什么意思啊?是纪念什么日子吗,难道是你们俩的生日?……不对啊,你也不是五月和三月啊。”
大家叽叽喳喳地问,何丽真闷着头当乌龟,支支吾吾地说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 …
之前被万昆拉着参加他公司朋友的婚礼,草坪仪式上,司仪慷慨激昂地介绍着鲜花小道上铺着一千三百一十四朵玫瑰,象征着新郎新娘一生一世的爱情。
当时万昆坐在下面,无聊地揪旁边的叶子。婚礼酒店很高级,园子里种的都不是一般路边常见的植物,眼看修剪精致的树枝要被万昆噜秃了,何丽真连忙拦住他。“你不能老实点,倒是听听人家发言啊。”
“有什么可听的,都是那一套。”万昆晃晃脖子,“以后咱俩婚礼不弄这些没用的。”
“……”何丽真没理他。
过了一会,忍不住转头,小声说:“你是说不想办婚礼么? ”
“办,怎么不办。”万昆乐了,摸摸何丽真脖子,“瞅给你吓的。”
这回何丽真决定真不理他了。
换万昆蹭上来。“到时候我们弄个比这个大的,而且不能俗,铺个花就一生一世了,那还过什么日子。”何丽真冷笑地看他,“那不俗的你要铺多少?”
万昆毫不犹豫,“五千一百三十一。”这数还真役听谁用过,但何丽真想了想,牙分懂。
万昆引导她说:“你把第一个‘一’读成‘幺’试试。”何丽真心里默念。五幺三一。身为语文老师,何丽真对中文还是有一定的理解能力的,一念完就懂了,脸也红了。有个流氓在她耳边小声说:“直接反应个人需求,脱俗不?……老师?”何丽真度过一个心惊肉跳的教师节,放学的时候几乎是逃走的。
回到租房的院子,老远看见罪魁祸首拎着大花猫在玩。何丽真过去解救,抽了万昆一下,万昆松手,花猫叫了一声跑出去老远。“这猫岁数很大了,你别每次回来都折腾它。”何丽真一边说一边掏钥匙开门。
万昆也不说话,前胸贴后背地站在何丽真身后。他穿着一件薄衬衫,衣尾扎在长裤里,何丽真明显感觉到顶在自己背后坚硬的腰带扣。开了门,还没转身,何丽真就被万昆挤到墙上。
他长手长脚,随便一勾,门就关上了。何丽真推他,“……你先起来。”万昆搂住她,小声说:“你今天怎么穿这么板正。”
何丽真要被他嘴里热气烧着了,语不达意地说:“教师……”
“嗯? ”
“教师节……学校规定这么穿的。”
万昆贴着她:“哦,教师节。”
“你先起来。”
万昆垂眼看她,他二十岁的力气就能把何丽真当鸡崽儿捏,何况现在。
何丽真挣扎无果,索性放弃了。万昆将她拦腰抱起,来到卧室。给她扔到床上,顺势压上去。何丽真打商量:“能不能先洗个澡?”
万昆不管不顾,手往套装裙子里伸。
何丽真身体发热,展开双臂,轻轻抱住他。蓦然,咕噜噜地一声。何丽真:万昆动作停顿一瞬,又开始往里摸。又是咕噜噜地一声。何丽真松开手,“没吃饭?”
万昆:何丽真:“是不是没吃饭?”
静了好一会,万昆才说:“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何丽真推开他,“不早说。”
万昆翻个身,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何丽真脱下外套,系上围裙,熟练地开火做饭。
趁着万昆吃饭的功夫,何丽真匆忙洗了个澡,出来直接被堵在门口。何丽真也不想废话自己头发还没干,某人吃饱喝足,天塌了也拦不住了。
躺在床上,何丽真关掉台灯。视野一下子黑了。
他的存在万分明显。
万昆解开她的睡衣,无意间说:“我的教师节礼物,收到了没?”
“收到了。”
“喜欢么?”
“你就是想耍个流氓吧。”
“哪有,真的是给你的教师节礼物。”
何丽真明显不信服。
“唔……”万昆想了想,“你们门口是怎么说来着,‘教诲如春风,师恩似海深’?” 何丽真忍不住笑场了。
她说:“你不要逗我,你满打满算才上了我几堂课?我哪算得上是你老师。”
万昆停手了。何丽真有点疑惑地看向他。
万昆静了一会,低声说:“你不算我老师?”
何丽真感觉出万昆语气不对,说:“也……也算吧……”
万昆从裤子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橘红的光在黑暗中孤寂又婉柔。
万昆坐到一边,抽了小半根后,说:“我有今天都是因为你。”
何丽真:“那是你自己努力。”
万昆役有马上回话,半晌,他轻笑一声,把烟头掐灭。“如果当初没有你当我的老师,现在我要么要饭,要么坐牢。”
何丽真默然。他俯身,抱住她。他身上还余留着烟草的味道,那味道让她想起从前。有个人蹲在小卖铺门口的台阶上抽烟。有个人坐在窗边,脸被白衬衫映得发亮。
有个人在昏黄的灯饱下,拎着一根木棍,保护穷困的家人。有个人在多年以前,一句话不说,只留下一道背影,孤身去远方。
黑夜因为记忆,变得滚烫。
她紧紧抱住他,亲吻他坚硬的发梢,和柔软的耳垂。她不辩驳,也不安慰。她宁可他更入魔一些。女人私心甚重。她希望能在他的生命里,占有一席之地,希望能在他的回忆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像他之于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