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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叫阿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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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爹爹对你很好。”他的声音很轻,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在自言自语。

白盈玉微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不能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在你心里,你爹爹算是个好人么?”他又问,声音轻柔地近似于叹息。

“……嗯……”白盈玉试探地应了一声,以便确定他是在与自己说话。

萧辰微叹口气:“他一定,待你很好吧?”

也不管他看得见看不见,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在我心里,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最好的爹爹。我五岁那年出疹子,发高烧,他就整夜整夜地抱着我,哼歌给我听……”她的眼底有了泪光。

萧辰听着,涩然笑道:“我七岁的时候也发高烧,难受得厉害,是我师父整夜整夜地背着我。”

“你也是出疹子?”

“不是。”他轻摇下头,“眼睛被毒蚀了,解药也不管用。”

“原来你……”她轻掩住口,未再说下去,却压抑不住心中的吃惊,她一直以为他是先天目盲,却未料到是被毒瞎了,忍不住叹道,“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居然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毒!”

萧辰苦笑,不欲谈起那事,此时心神皆被拉回眼前,又想起另外一事:“眼下官府皆以为你已死,你这姓名也不宜再用,你自己须得另外想个姓名。”

白盈玉点头:“自姑苏往开封时,为了躲杀手,我就换了名字,叫作阿碧,以后也不妨都用这名字。萧大侠,你觉得可用么?”教养所至,她最后礼节性地问一句。

“你自己的名字,又何必问我意见。”萧辰淡淡道,他向来是不愿管别人闲事的,只觉得白盈玉连这种事情都问他意见,实在多余。

而见他语气冷漠,白盈玉以为他有何不满,不由解释道:“阿碧本是我的婢女,算是因我而死,我……”

萧辰打断她,替她说完:“你是想说,你用她的名字,亦是纪念之意。”

“嗯。”

萧辰冷冷一哼,道:“你自爱唤什么,与我无关。不过那婢女当真可怜,生前卖身于你家,现下死了,连自己名字都保不住。”

“我、我、我与她感情甚好……”

“那我问你,倘若将来有人提起白盈玉三个字,想到的却是另一位女子,而不是你这个正主。你可会欢喜?”

萧辰口舌锋利,几乎是永远占理,白盈玉又怎会是他的对手,结结巴巴了半晌,也想不出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只好低低道:“那我换个名字就是了。”

“我说过,你自爱唤什么,与我无关。”萧辰复淡道,别开脸,不欲再与她说话。

白盈玉低垂着头,绞着衣袖一角,苦苦思索一个不会招惹到他的新名字。

之前同他、莫研、宁晋一起前往开封时,她便知道萧辰性情阴晴不定,难以相处。但当时因有莫研在旁插科打诨,也未感觉如此难受。而到了此时此刻,她方才觉得难受万分,觉得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只怕自己是做什么错什么,永远都一无是处。

到客栈打尖时,趁着李栩到后院给马喂草料,她找了个当口也跟过去。

“李大侠,我有事想请教你。”她站着李栩背后,细声道。

李栩刚给马搂完草,转身差点撞上她,忙道:“怎么了?有事尽管说。”

“为了日后方便,我起了个新名字,你先听听,看是否可用。”

看她郑重其事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等小事。李栩松口气,边拍打着衣裳,抖掉方才粘到衣服上的草屑,笑道:“是什么名字?”

“林月半。”

“月半?”李栩觉得有点怪。

“嗯,我是月半时出生,林是我娘本来的姓氏。你觉得这名字可还好?”起这名字,白盈玉当真是煞费了般苦心。她尚记得莫研给宁晋起名六斤,是因为宁晋落地时六斤四两。她是女儿家,自然不能起那么粗的名字,便用了月半。

担心发丝上也沾上草屑,李栩已经开始用手梳理头发,笑呵呵地点着头:“挺好,我觉得这名字挺好。”

“真的。”

“嗯……你帮我看看头发上还有草屑么?”

白盈玉探头看了看,摇摇头:“没有了。”

李栩再次整理下衣袍,然后笑道:“走吧,我二哥还在大堂等着呢。”

“等等……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待会,你就说这名字是你替我起的,可好?”

李栩不解:“这是为何?”

白盈玉为难地咬了下嘴唇,才道:“你师兄对我好像有些成见……”

“哦……你别多想,我二哥自来如此,并非是对你有所成见。”今日马车内的对话,李栩也略听到一点,顿时明白,“……也成,我就说是我替你取的名字。”

“多谢李大侠。”

两人遂往前堂而来,正好店小二端上饭菜。李栩低声告诉他菜的位置摆放,萧辰举筷尝了几口菜,微皱了眉,便端了碗只吃白饭,再不去碰那些菜。

见状,李栩吃了几口菜,皱眉叫店小二:“你家买盐不要钱啊,你自己尝尝,这菜里头的盐都够腌一整头猪的了。”

刚说完,他就被萧辰敲了一记:“又夸大其词,别难为人家。”

白盈玉也挑了几筷子尝了尝,确是偏咸,不过也不至于难以入口。

店小二一溜烟过来,尝了尝,陪着笑道:“客官,您是从南边过来的吧,我们这里口重,要不我给三位再上碗清汤,少搁盐。”

“不必了,上一壶清茶即可。”萧辰淡淡道。

“好勒!”店小二见他们并不存心找碴,爽快答应。

“二哥,你要是吃不惯,咱们换一家。”李栩方才的话虽是有些夸大其词,但全是因为他知道萧辰对吃食甚是挑剔。

“不用。”萧辰摇头,“快点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李栩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二哥,我给白姑娘起了个新名字,林月半,你看可好?”

萧辰转向他,表情很显然并不满意:“你什么变得这么多事了。”

“别的暂且不说,”李栩嬉皮笑脸,“你就说这名字如何?”

“不好。”萧辰简单道。

李栩解释给他听:“白姑娘的姥爷家是姓林,她又是月半出生,这名字我看挺合适的。”

“这种不动脑子的法子也就小七才想得出来。”萧辰没好气地摇头,“好的不学,你倒学她这些懒法子!”

白盈玉低着头,心中暗想:师弟要骂,不在眼跟前的师妹也要骂,这世上怕是没有他看得顺眼的人和事了。

自小被他骂惯了,对于李栩来说,这话连蚊子叮都称不上,他仍是朝萧辰笑道:“二哥,要不你给她取一个。”

萧辰皱眉摇头,然后他的脸转向了白盈玉,明知他看不见,可她还是急急想把口中的饭菜咽下去,差点呛到她自己。

“你难道连自己起个名字都不会?要么用丫鬟的名字,要么就让别人替你取名字。”他并不掩饰他的厌恶,“这般没有主见,随便阿猫阿狗都可叫得,何必费脑筋起名字。”

哽在喉咙的菜,咸得让人嗓子发痒,又有点发苦,白盈玉半日说不出话来。

折腾半日,绕了那么大个弯子,结果还是逃不开被他骂,她很想让自己象莫研和李栩那般面不改色,只可惜这功夫实在不是短短时日能够练出来的,更何况是对于她这个十六年来都在呵护中长大的大小姐。

目光落到店外,一头黄狗趴着,头就搁在门槛上,眼睛微闭,百无聊赖地打着盹。食盆就在它身侧,店家倒进去的残羹剩汤,尚还有剩余。

阿猫阿狗,自己原来就是如此而已。

脸红一阵,又白一阵,半晌,她才极力平静地开口:

“既然如此,我就叫阿猫便是了。”

“阿猫。”李栩愣了愣。

萧辰也愣了下,未想到她竟然会赌气给自己起这个名字,不过只是一瞬,他便冷笑点头:“随你的便。”

“其实……这名字不错,真的。”

李栩只得打圆场,眼睛瞥见白盈玉微垂的双目隐隐水光浮动,忙安慰道:“吃菜吃菜,这鱼做得不错,你现下叫阿猫,多吃点鱼才对。”

白盈玉本就是满心委屈,被他这么一逗,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线珠子般地往下滚。她忙用衣袖抹了抹,哽咽道:“你们慢用,我先上楼休息。”说罢便急急离桌,用袖子半掩着面上楼而去。

桌旁,萧辰执筷的手只顿了一下,便接着吃饭,神情间波澜不惊。

倒是李栩有些不忍:“二哥,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怪可怜的,你就别难为她了。”

“我何曾难为过她。”萧辰淡淡道,“倒是你们,一味的帮着她,难道就是对她好。难道你还能这么帮着她过一辈子不成。这个世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娇娇弱弱的平头百姓能活下来的。明天开始,你就教她赶马车。”

“她,成吗?”李栩怀疑白盈玉连鞭子都没拿过。

“有什么成不成的,学了自然就会。”

“哦。”

李栩只得应了,虽然萧辰说得都没错,可他还是暗自为白盈玉叹了口气。

赶马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何况不用同萧辰枯坐马车之中,白盈玉实在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来,你握着缰绳。”赶了一上午的马车,李栩看她学的差不多,便松开手,把缰绳全然交给她,“我正好歇一会。”他靠在一旁梳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嗯,行。”

白盈玉点点头,马车外阳光灿烂,空气清新,比起呆在马车里要舒服许多。便是握缰的手被磨得有些生疼,但在她看来,也算不上什么。

行至一处分叉口,前后两条路,旁边石碑示意一条通往扶离,另一条通往呼延口。

“等等,我得去找个茶寮问问路。”李栩还从未去过顺德,不曾走过此路。

白盈玉迟疑一下,指着右边的路道:“应该是走这里,我记得扶离就挨着顺德。”

李栩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你去过顺德?”

“不是,以前曾经听我娘提过,她是顺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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